(十五)再遇
一场强冷空气,让这个沿海小城直接从盛夏转入初冬。连绵不断地下着小雨,到处滑漉漉的,连衣物也粘乎乎地发出一股潮湿霉变气味。这种天气最适合滋生细菌,尤其在办公室里,一种叫流言蜚语的病毒正在玉如的单位蔓延着。有些人打着同情的旗号围坐一起低声讨论着,绘声绘色到激烈之时声浪高涨,某人抬头扫视一番,又把声音压了下来,偶尔发出一阵唏嘘和心照不宣的低笑。
玉如对那些境况感到局促。这世间的人形形色色,表里不一的自不在少数,对你当面笑逐颜开,转身就抵毁嘲讽。人,可以如此龌龊。
她远远看到这些自以为是的一群人,绕道而行。她不强势,亦非怯懦,不惊扰别人也不为难自己便好。
玉如正看着窗外发呆,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转头看去是办公室里最慈眉善目的张大姐,张大姐是个难得的热心肠,直来直去的,平时倒能说上几句心里话。她往外面那撑着伞正往门里走的一群人努努嘴说:“出版社要合并了,新老总带来的人。”顿了一下又拍拍玉如的肩,说:“你不用管那些人的,爱说说去。”
玉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张大姐走开了。打开一个瓶子倒出小药丸,就水吞服。她最近口腔溃疡,昨晚天心用两根手指拈着一排维生素C和B2丢进了她的包里,睡眼惺忪地说:“你缺维C,我缺维M。”见玉如一脸不解,天心又搭上一句“维M,MONEY。”说完干笑一声倒头大睡。
天心,是个懂得适时取悦自己的人——爱自己,才会爱别人。这是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奉若神明。
身体中某部分元素的欠缺,可以用复合药丸来制造;而快乐幸福感,却不是仅靠几颗小药丸就能鲜活起来的。几年前的失恋,玉如把自己活生生禁固了起来,做一尾躲在狭小空间的零仃仃的鱼,如今失婚,有一种更深沉的孤独感潜伏在躯体内,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眼泪也带有羞耻心,再痛再苦,也没有了那时充沛丰盈的泪水,脸上若无其事,内心却更孤伶落魄,不愿想,不愿动,不愿说,在人群中虚无凉却,在声浪中与世隔绝。
下班回到住处,天心把玉如拉了出去,说是陪个朋友去见网友。理由比较牵强,就算是作陪,也用不着她方玉如去,说白了,是天心没放过任何一个让玉如外出走走的机会,这样,她不至于再自闭下去。朋友的用心良苦,玉如自一目了然,因此就到了那家临湖的古色古香的茶馆。
湖边有人工培植的一片睡莲,一丛丛轻舞花叶,展着笑意。莲花是喜光植物,昼舒夜卷,如今正近黄昏,有些已然羞涩地躲了起来,那样的一大片凌波微步至湖心的小桥中,让人想到了莫奈。
玉如认识邹洁,中学时隔壁班的同级生,才29岁就被残酷地贴上了“黄金剩斗士”的标签,宅女一枚,没日没夜泡网,眼睛稍有浮肿,精心装扮之下难掩面如菜色。其实像她们这样的年纪,应该早已过了对网络抱有奇妙幻想的阶段,但邹洁却沉迷于她的网络情缘,这次鼓足勇气约见一个感觉良好的网友,好说歹说地扯上天心作伴,天心就拉来了玉如。
出发前天心把手机调好,如果感觉不对,那么半小时后铃声响起,她就可以顺水推舟找个借口拉着大伙撤退了。半个小时,不能肯定一个人,但足够否定一个人。半个小时,也不至于让大家太难堪。算是仁至义尽。
但当对方坐下来的时候,天心差点要用双手扶着下巴。宋慕扬,正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几乎要揪桌子走人了。她稍稍镇定下来,回他一记别人不易觉察的白眼,终于把眼光转向今晚的男主。
由于之前在网上交换过照片,那个网名叫“似水流年”的男子与邹洁的形容差不多,彬彬有礼的样子,穿着深蓝色丝棉衬衫,黑色西裤,虽然身材中等,但与高高瘦瘦一副休闲装扮的宋慕扬站在一起,也并不显老。
邹洁对西裤男当然甚是满意。
初二:林师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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