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节子?怎么会有这么怪的一个村名?我查了查手边的资料,石节子位于秦安县北部一座叫游夫子山的半山腰上。南边有一条小溪,西边是渭河的支流葫芦河。葫芦河穿流于黑龙洼与唐帽山之峡谷,峡谷名为锁子峡。传说中伏羲、女娲就生活于此地。
我之所以对这个村子感兴趣,是因为听说有人将这个村子建成了一座美术馆。我决定要去看看。
三月的一天,我从兰州出发。那时,春天还在不远处徘徊,山坡上还是黑森森的树,和贴在地面上的枯黄的衰草。但一路向南,这才有了迎着春风,一步步走向春天的感觉。进入天水地界,草一路绿了过去,一些急不可耐的花也开了。我叫不上花的名字,但只要是在春天开的,总是让人感到欣喜和温暖。就这么几个小时的路程,就从冬天走进了春天的怀里。
从天水急着奔向秦安。沿着天水的成纪大道,奔三阳川,穿卦台山隧道,过葫芦峡……
车到秦安县城时,面前又是成纪大道,是天水的那条成纪大道一直延伸到了这里,还是这是另一条成纪大道?不好意思问人,也罢,反正我们一直是行走在成纪大地上的,而且还看到成纪宾馆、成纪商场、成纪书店,秦安人说这里才是真正的成纪。
走进石节子,已是午后。天忽然下起了小雨,是润物细无声的那种雨。路边干枯的野草中隐隐露出绿色,我蹲下身子,拨开枯草,看见草根上的新芽,眼睛一亮,不是那种“草色遥看近却无”,而是近看草色远却无。在这个单调的灰褐色的山坡上,这隐隐的绿让我感到春天真的已经来到了石节子,而且是从大地深处走来,像一个孩子从冬天的黑屋子里蹒跚着走了出来,似乎还在牙牙学语,我仿佛听见了春天稚嫩的脚步声和孩子们愉快的欢笑声。
在村口,我看到刻在土崖上的“石节子美术馆”几个大字,字下面是用桃木枝条编织的拼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定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美术馆的牌子了。如果说石节子村就是这个美术馆里的一张山水画,村里的每一户、每一个人都是画的一部分,这是一张既有大写意,又有工笔细描的大画。这是一张用时间之手画成的大作,画的作者是石节子的历史和现实,也是祖祖辈辈的石节子人。来石节子就是来看这幅画的。石节子的一草一木,包括周围的一切都是美术馆的一部分,都是这幅画的一部分。
再往前走,在同一片山崖上,刻着一匹马,马朝着村子走去。后来听说这匹马的草图就是村里的一位普通妇女画的。这有什么寓意吗?或许只表明美术馆就有美术作品,这就是其中的一幅吧。这是一匹健硕的马,目光里有着惊喜。要是善于画马的徐悲鸿先生还在世,他看到这样一匹马该做何感想呢?站在这匹马前照了张相,我就看到了路右边是一片花椒林,那么多的花椒树都还黑着,树枝上的刺明显可见,我不敢伸手去摸。记得小时候在老家,曾跟着奶奶去摘花椒,一不小心那刺就扎到手上,又麻又疼,至今见到花椒树还有一些怵。在这些花椒树里,鹤立鸡群地站着一棵桃树,且已抢先开出了灿烂的花朵,像一个穿了一身花衣服的村姑站在村口羞涩地向我微笑着,朴实、亲切、温馨。如果真是一位村姑,她会不会邀我去她家坐坐,喝口水,拉拉家常呢?我想她一定会的。
走进村子的时候,有一条狗,朝着我看了看,就轻轻地叫了一声,像是友好地打招呼,仿佛它怕声音大点就会把我吓着似的。我估计这狗也经常见到不认识的人到村子里来,东张张,西望望,见多了,就知道来的不是坏人,而是这个村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这些外地人。我知道,要是一个经常不来陌生人的村子,只要一有人来,村里的狗就不会表现得那么友好了,一只狗一叫,别的狗就会跟着叫,而且一下子就会有好多狗集中到一起将陌生人围住,狂吠不已,人退狗进,狗非要把陌生人赶出村子不可,如果这时狗的主人急急地从屋里出来,把狗喊住,来人才能得到解围。但石节子的狗显然是好客的。
在村子中间有一块平坦的地方,被命名为村里的广场,广场边上塑着孔子的像,仿佛孔老先生面对广场上的空旷在讲着之乎者也。此刻,有几只麻雀在广场上起起落落,这些被看作鸟类中的“平民”,它们的朴素和生气,在春天体现得更为生动。
此刻,又一个春正在石节子的土地上大面积地展开,我仿佛看见早春的花苞像一只只小小的拳头,在细雨中摇曳着,正把石节子高远的天空一点点摇醒,石节子人已经开始在自己的土地上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