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

　　每到走进一个班，问一句：“今天我们做什么呢？”总有声音在说：“讲故事！”从几个即刻变成大多数，这往往是一个“众望所归”的答案。

　　这次走进四年级一班，实属“预谋已久”。孩子们的班主任卢老师因病入院手术，他们自主管理班级井然有序，语文老师小卢多次夸赞他们。孩子们有的也随父母去探望了老师，有的默默祝福，这个时候，需要有人给他们一点引导与关怀。于是，我决定亲自来做这件事。

　　终于与小卢老师沟通好，我用一节课的时间来和大家聊聊。我站在黑板前，虽然没有讲台，但我依然觉得这个位置意味着责任。跟大家讲什么呢？我本来计划要讲讲卢老师手术的事情——就在一瞬间，我脑海里浮现出一种可能：会不会让孩子们更担心？会不会伤到卢老师？我转身沉思一下，当我面向孩子们的时候，已经知道要跟大家分享什么了。

　　“孩子们，我今天跟大家讲讲我的故事吧！”我把语速放缓，微笑着看大家惊讶的表情。孩子们估计也没有想到校长要讲的是自己的故事吧。好多孩子立刻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一个男生笑着质疑：“校长，你不会逗我们玩吧？”“你们都上四年级了，我怎么敢？”做个鬼脸，也算是讲述之前的预热吧。“我今天跟大家分享的主题是《疾病与生活》。”

　　从中学眼疾开始讲起，我像一个小学生一样站在讲台上分享自己的心得。年少对世界充满憧憬，对突如其来的病痛也格外恐惧。当久病之后到济南市中心医院就诊，一群实习医生把我当作难得一见的标本，“晚来一个星期就瞎掉了……”那句结论让我仿佛跌进深渊。不能痊愈，只能预防。每年的春秋都成了我的关口，时有重犯，愈演愈烈。一边治病，一边求学；再后来，一边工作一边预防。整整十六年，我一直生活在眼疾复发的恐惧中。

　　还好，在恐惧之中，我没有放弃努力。越是苦难，越要坚持，我拼命工作，乐观生活，读书写博。2011年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在医院手术，终于告别了恐惧，至今未在重犯。

　　我告诉孩子们病痛有时候就是命运给你开的一个玩笑，如果自此消沉，就丢掉整个人生。不管遇到怎样的苦难，都要看到未来，看到光明。

　　孩子们听得很认真，有的还不时在小本子上写些某些句子。

　　期间，我给孩子们提问的机会，有的孩子问：“往眼睛里扎针是不是很疼？”

　　“人的眼睛是最敏感的部位，大量的神经在这里，疼痛是必然的，是一种生疼。但比起疼痛来，内心的恐惧更可怕”

　　“你有没有因为疾病独自流过泪？”

　　“我曾经流过泪，有时候甚至也会埋怨命运的不公平。随着年龄的增长就渐渐不再沮丧了。”我还是要给孩子们说真实的自己，老师不是铁人，也不是完美主义者，人生就是真实的面对。

　　有的孩子问：“你真的感谢疾病？”

　　这个问题挺尖锐的，我说感谢疾病，让我在这其间一直保持着成长的状态，实属一种辩证的思维。我告诉孩子：“感谢疾病，是一种悦纳，悦纳你遇到的一切，你就会从中感受到力量。感谢疾病，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激励——无法改变，就在病痛中完善自己，让自己生发出另外的可能。就像一粒种子，在巨石之下，依然可以弯曲着身子吐露绿色。”

　　……

　　一节本来是宽慰大家的课，却成了我的心路坦诚课。我是故事的主角，我也是教学的资源，站在讲台上，我就是一个例子。就像旧时的说书人，自娱自乐，自言自语，其中滋味，听众自品。在紧张教学进度面前，短暂停歇，与孩子们分享一下人生故事，这不也是为师的幸福吗？

　　几天后，遇到小卢老师。她告诉我——孩子们都很兴奋，说校长的人生故事很励志……

　　有很多知识不是课本学来的，而是需要口口相传。那些来自生活的经验，来自民间的智慧，来自民俗的故事，往往会在孩子们心里留下深远的影响。小时候，我的老师们都是讲故事的高手，他们的生活趣事，他们的神话传说，他们的教学轶事，让我觉得小学校园格外让人依恋，那是何其美好的一种教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