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为妖

　　“哈，我终于找到你了。”苏源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孩，一时间呆愣不已。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身红色罗裙随风摆动，衬得女孩子更加飘逸灵动。她说话的间隙，有缕缕发丝滑过耳际，拂过他的眼前，空气中，仿佛留下了淡淡花香。刹那的惊艳过后，苏源便意识到，这个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突然拦住他的女孩子自己并不认识。他想要离开，奈何却是无法迈动脚步。并不是他被这女孩子恍若仙子一般的美貌给迷住了，而是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这女孩子便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他想挣脱，竟然没有挣脱开。苏源有点惊讶，这么年轻美丽的一个女孩子，为何力气如此之大，她吃什么长大的？咳咳，片刻后他尴尬的收回思绪，打住！他这是想到哪里去了。这个才不是问题的关键好嘛。苏源看向她。“姑娘，我们认识？”他看到女孩点了点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随后又摇了摇头。见她如此，苏源便知道了，她认得自己。她是谁？或者说，她是谁派来的？想到这里苏源眸光一暗，“既如此，那请姑娘放开在下，在下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自己身份特殊，况且此次来都城还有要事待办，不便被人当街认出，多生事端。听到他的话，他感觉女孩把手抓的更紧了，好像怕她稍不留神，自己便会跑了一样。不过自己也不认识她，她若是松手，自己也许真的会不顾形象的掉头就跑，苏源想。“我叫红灵。”或许是猜到了苏源的想法，女孩朱唇轻启，自报家门。却见他仍是一副合计怎样才能最快逃走的模样，女孩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在苏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双美丽的眸子此刻已经积满了泪水。随着女孩移动目光，晶莹的泪珠挂在美目边缘，好像下一刻就能落下来。苏源慌了。他在极快的时间内回忆了一下，想要确定自己是否认识一个叫做红灵的女孩子。恩，不认识。又在女孩那无声的控诉下，回想了一下从刚刚他们认识到现在，不对，是从这女孩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到现在，他有没有说错了什么惹哭她的话。恩，没有。最后，在围观群众那一道道无声诉说着“光天化日之下惹哭这么美丽的女孩子你说你应该吗你说你坏不坏”的眼神控诉下…苏源听到女孩开口了，“你不能丢下我。”“好，不丢下你。”苏源听到有一个声音这样回答她。他看到女孩以极快的速度收了泪珠，然后冲着他，笑了。冲他笑了？刚刚是谁答应她的！此女有异。自从那日将她带回后，苏源可以很确定，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个奸细。她对他的生活习惯，行事作风了如指掌。看来为了打败他，那些人是费了心思的。他决定按兵不动，对她暗中观察，看他们如何出招。据手下来报，这些天那个女孩子的日常活动只有三项，睡觉，发呆，晒太阳。真不愧为连他都查不出身份的高手奸细，还真沉得住气。直到有一日，苏源决定亲自观察一下她，想要揭露她所谓的日常活动之下隐藏的秘密。阳光暖洋洋的，确实很适合发呆睡觉。等等！睡觉？苏源突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在小花园的躺椅上，睡！着！了！可是自己本是来暗中监视…她的。那个细作呢，本来应该在这发呆睡觉晒太阳的那个丫头哪去了？苏源内心一惊。不好！“苏源，你醒啦。”只是还没等苏源有所动作，就看到那张笑眯眯的已经凑到眼前的面孔。她的手中有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盏清茶。他很懊恼，懊恼自己竟如此大意。多日的隐忍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你到底是谁？”他喊道。面前的女孩有一瞬间的怔愣，只是下一刻便又笑颜如花，“我是红灵啊。”“你早就认识我？”女孩思索了一下，点点头“恩。”唉？承认了？这倒是让苏源很意外。他接过递到眼前的茶，恩，不错，是他最喜欢的茶，他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一边心满意足的喝了口茶，一边看向她，“那你说说吧。”看在她没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之前，如果她老实交代，苏源可以考虑饶她一命。“我已仰慕你许久，所以一直在找你…”“咳咳…”苏源手忙脚乱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想他堂堂一国皇子，何时如此狼狈过。他看向面前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恨恨的道“说实话！”却只见女孩耸了耸肩“好吧，其实我本是一株生在清溪山涧的花儿，那日雷雨交加，却正是我修炼历劫之日，因得你庇护，我免遭天雷之罚。”女孩说到这，看了一眼苏源，见他听的认真，便又加了一句，“所以你前世于我有恩，这一世我是来报答你的！”苏源耐着性子听她讲完，然后脸就黑了。他向身后招招手，“来人，拖下去…”什么前世今生历劫修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以为他傻吗！“我说的都是真的。”看到走来的银甲卫，红灵不乐意了，怎么这样啊，她都说实话了，“苏源，我真是来报答你的，我可是很聪明的，我可以帮你啊…”看到苏源任由自己被拖走，没有一点改变决定的意思，“等等！”她清呵一声。只见女孩反身一转，灵巧的挣脱了银甲卫的束缚。众人一惊。随后有人反应过来，拔刀而出，“保护殿下！”却只见那个女孩子轻而易举的来到了苏源面前，贴近他的耳边，声音恬淡，“苏源，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陛下，藩国公主的仪仗队已安排妥当，按照您的吩咐，三日后举行和亲大典。”内侍禀报完，却不见皇上有任何吩咐，只得安安静静的躬身守在一旁。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头顶传来一声询问，“皇后怎么样了？”依旧是往日那般尊贵威严的声音，今日不知为何，小内侍仿佛听出那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丝疲惫。皇上与皇后素来伉俪情深，如今陛下要娶那邻国公主，想来是太过担心皇后吧。小内侍不敢耽搁，忙恭敬回禀，“皇后娘娘听闻藩国公主的仪仗队入了宫，只说是要备一些礼物，说要前去看望一下。”他们皇后娘娘最是识大体了，既能帮陛下骑马打天下，也能帮陛下安朝堂掌后宫。简直文武双全，无所不能，小内侍与有荣焉。“什么？”只是还没等小内侍崇拜完，就看见自家陛下皱了皱眉，随后一阵风一般，消失了。小内侍望了望已经空了的龙椅，有点茫然，“这是怎么了？”“怎么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红灵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那娇弱的如一朵花一般的女子，伸手抚了抚手中的长剑，声音慵懒，“我要杀你。”“皇后姐姐，这是为何？”女子一脸惊讶，目光纯真而困惑。“别叫我皇后姐姐。”红灵轻轻一笑，“因为不喜欢你呀，所以要杀你。”不待女子反应，她已利剑出鞘，贴近那花一般娇弱的人儿，下一刻，她便能折了这朵让她讨厌的花。叮的一声，长剑落地。红灵眸光一闪，看着面前那道熟悉的身影，还有乖巧的依偎在他身旁，不知何时已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儿。“苏源，你什么意思？”“红灵，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红灵不语，只是将手伸向身后。看到她的动作，苏源眸光一暗，沉声道，“皇后！”他的声音让红灵取匕首的动作一顿，苏源从来只叫她的名字，如今称呼她皇后，是要提醒她别忘了他们之间的交易吧。见她不再继续，苏源放下心来，“这几日你也累了，就多休息一下吧，庆典之事…便不要再费心了。”说着，他向殿外招手，“来人，送皇后娘娘回栖凤宫休息。”红灵挑眉，看向苏源，这是要软禁自己么？却只见那人已不再看她，只柔声安慰着身边那似乎受了惊吓的人儿。红灵也不再多言，嘴角勾起一笑，转身出了殿门。苏源的腰间，还挂着自己送给他的珠子。她怎么就忘了，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啊。“我助你夺了这天下，你许我皇后之位，如何？”“哦？你想那个位置？为什么？”“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玩，可以吗？”“倒是有趣。好，我答应你。”“口说无凭，我们交换一个信物吧。诺，这颗珠子给你，只要我们的交易还在，你就得随时把它戴在身上。”“可我没有这样的珠子来交换。”少年把玩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珠子，看向面前似乎突然认真起来的女孩。女孩笑了，恍若百花盛开般，明亮的眸子对上他的双眼，“我要你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苏源想到她会有所动作，却不想她竟如此大胆，在和亲大典上动手。也对，他做了万全的防备，唯独没想到她竟没有丝毫的掩饰，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于他。成王败寇，今日他遇刺，炎国必会大乱，但以红灵的本领，逃出宫去并不是问题。想到这里，苏源不禁勾起嘴角。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想的不是他大业初成，功败于此的遗憾，而是那个初见时被他视做奸细的女孩子。他无视身前被长剑浸染的那片殷红，只是望着前方栖凤宫的方向，那里，是他许给那个女孩子的承诺。随着他的思绪逐渐飘远，他似乎感到腰间系的那颗珠子在微微颤动，只是下一瞬，他的微笑凝结在嘴角。他看到有一阵亮光大现，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天空，朝他的方向而来…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终是看清了。随着那乍起的寒风和漫天花雨一起飞来的，是一把匕首。一把，他曾随身佩戴多年的匕首…“怎么会这样？不！不该是这样！”她怎么会来！她为什么要来！她本该安全的待在她的寝殿的。看着倒在自己面前，面色苍白的女孩子，曾经行走于刀光剑影中都不曾有一丝色变的苏源慌了。遇刺的是他，为何？为何他醒了过来，眼前这个他想方设法想要保护的女孩子却倒下了。“御医！御医！”男子的声音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红灵拉住他，已经开始变得透明的面容安慰般的笑了。一如多年前那个阳光微暖的午后一般，她缓缓贴近他的耳边，声音恬淡，“我本为妖。”我本是那清溪山涧旁一朵自由的花儿，只因那一日你将我经过。那无意间一低头的温柔，从此将我渡化。自那以后，你在之处，便成了我心之牢。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苏源看向怀中的女孩，她的面庞一如初见时那般美丽，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开始，她不再爱哭了。她总是笑着。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她笑眯眯的对着他说，“其实我本是一株生在清溪山涧的花儿，那日雷雨交加，却正是我修炼历劫之日，因得你庇护，我免遭天雷之罚。”“所以你前世于我有恩，这一世我是来报答你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是啊，他何尝不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运筹帷幄，与他秉烛夜谈之间，已指点江山。她英勇果敢，与他并肩沙场，助他谋得这一片锦绣天下。她聪慧过人，三言两语的提醒，已安稳朝堂。又有多少次，她便是不顾性命，也要救他于危难之际…想到这里，苏源慌忙抓住女孩已经变得近乎透明的手，“不！我不要你报恩，我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好好活着！”红灵忽然笑了。“苏源，我说过，既然你想要，便是那通天的富贵，无上的荣华，我也能摘来给你。”他看到那个不知何时已然刻在心上的面孔变得透明，手中的重量一轻，怀中的人儿已消失不见，只余淡淡花香将他萦绕。身旁，那一直高高环绕二人的花墙陡然消散，点点花瓣，滑落他的指尖。他站起身，取过那已经被染上骇人颜色的匕首，没有再看脚边倒下的那个一身喜装的女子一眼，在漫天散落的花雨中转身离开。眼中浮现那个叫红灵的女孩子最后那苍白却带有一丝俏皮的面容，“喂，苏源，我叫红灵，服了我的元丹，你可不能忘了我。”圣元八十二年，藩国和亲公主刺杀炎国国主，败。炎帝苏源发兵二十万，灭藩国，统一圣元。圣元帝登基，封后红灵。次日，禅位于其弟。其后，不知所踪。“这红灵山本是没有名字的，但是自从来了一位仙君，便从此取了这个名字。”“哦？可是那位历经凡尘两世，当历劫之期已满，可重归九天仙界之时，却自请下凡，做这一方花木之神的仙君？”“对，就是那一位，曾经名冠九天的宿源仙君。”“听说那一日他向天帝请辞，动惊九天。”“何止是动惊九天，就是这整个仙界，怕是无人不晓。”“那宿源仙君缘何如此，难道果真是如传言那般，是为了一个女子吗？”“不对不对，那日我在场，我看他是为了怀里护着的那一朵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