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闲时光
AFTERNOON
整理：杨不悔
1
深夜，我被“吧嗒”的关门声惊醒，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多了。
郑强很少这么晚回来，他要么10点之前就回来，要么就留宿在外面……准确地说，是睡在杨水华那边。
郑强和杨水华好了三年了，地球人都知道。
郑强这个点儿回来有些例外，我却并没有打算浪费脑细胞去追根刨底。
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看是否能把刚才的梦做成连续剧。
然而，郑强的脚步声却在卧室门外停住了，随即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燕儿，开一下门！
郑强和我分房睡已经三年了，他在深夜突然敲我的门，到底是几个意思？忐忑、疑惑、惶恐，争先恐后从我的毛孔往外涌，我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微信提示音响了，打开看，是郑强的信息：我有事情跟你说，开门，别把孩子吵醒了！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郑强敲门并没有求欢的意思……上小学的女儿睡在隔壁，我不想让她在深夜，被父母的争吵声惊醒。
我穿好睡衣，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踢踏着拖鞋打开了门。
郑强进来了，随手轻轻地关上了门，他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摸出一支烟，顿了顿，又把烟装了回去。
我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低头摆弄着指甲，等着郑强开口。
郑强一只手，把另一只手的指关节按得“啪啪”作响，他一直都是这样，考虑问题或者心情紧张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重复这个动作。
“燕儿，她怀孕了，我们离婚吧！房子存款归你，厂子归我，我会付一半估值给你，女儿你愿意带就跟你，跟着我也行！”郑强低着头，一口气把话说完了，看来，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了。
给出离婚的条件有多诱人，他离婚的决心就有多大。
看着佝偻着身子的郑强，我的心情竟然出奇地平静，我淡淡地说：女儿归我！
我走到门口拉开门：睡吧，我困了！
郑强起身回他的房间，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说：燕儿，对不起！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郑强说话的口气好像有些哽咽。
他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心该碎成八瓣儿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2
我和郑强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他跟着再嫁的母亲来到我们村时，正在读初中。
继父本来就不喜欢他这个拖油瓶，他又正在叛逆期，处处和继父作对。
后来，继父干脆对他放手不管，他辍学成了小混混。
我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那个暑假，我和郑强好上了。
情犊初开的年级，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反正，稀里糊涂的，我就和郑强混在了一起。
我父亲气急败坏地拿棍子抽我，棍子都打断了，我都没有掉一滴眼泪：我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了，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我父母气得病了一场，没办法，还是给我和郑强张罗了婚事。
他继父不管他，他母亲没有能力管他，我父母在城里租了套房子，算是给我们安了个家。
结婚后，我们就去了南方打工。
郑强脑子活络，我们打工赚了一些钱，也学到了一些技术和开厂子的经验。
我怀孕后，郑强就带着我回家乡开办了个小厂子。
开厂子的资金，是我们所有的积蓄，还有我父母所有的积蓄，还有一些贷款。
我生女儿刚出月子，我就把女儿丢给了我母亲，和郑强一起跑手续、搞基建、进设备、拉客户……
厂子刚步入正轨，郑强说隔代教育对孩子不好，就让我从厂子退出来做全职主妇。
郑强说，他在缺少爱的家庭长大，他希望有个温暖的家。
他说，忙碌一天下班，他希望看到我和女儿在等他，桌上有热腾腾的饭菜。
我要弥补郑强成长中的缺憾，我要把满腔的爱和关怀都给郑强，我二话不说就做了全职主妇。
我被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然而，没过多久，我却被现实“啪啪”地打脸了。
3
郑强跑业务时，结识了一个女人，她叫杨水华，比郑强大几岁，谈不上多漂亮，皮肤却出奇的白，像个透亮的瓷娃娃。
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个女人所能使出的招数我都用上了，郑强却坚持自己的“原则”：不离婚，不和杨水华分手！
郑强说，他缺爱，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来填满心中的黑洞。
我觉得，郑强是欠揍。
我让我弟弟找了一帮人，狠狠地揍了郑强一顿。
郑强被揍得奄奄一息，却仍然不肯做出任何让步。
日子过得水深火热，可能是心情太过抑郁的缘故，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需要做大手术。
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郑强说，他就是把厂子的设备砸了卖铁，也要给我治病。
但是，他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不能管他和杨水华的事情，我也不能和他离婚。
郑强说，他爱我爱女儿，也爱杨水华，他恨自己没生在大清朝，否则他就会宠妻爱妾雨露均沾。
郑强把他的要求写成了白纸黑字，他说：你签了字，我就凑钱给你做手术！
我咬着牙签了字，签字的时候，我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笔。
4
我恨郑强，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郑强向我提出离婚，我心里还是有些戚戚然，毕竟，家庭完整的假象被彻底打碎了。
就如眼看着一个表面圆润光洁、实则内部疤痕累累的瓷器，突然从桌子上跌下来，彻底碎成了渣子。
不过，我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开始了新生活。
我拿出郑强给我的钱，又拿房子抵押贷款，凑够了资本后，我轻车熟路，很快就办起了自己的小厂子。
厂子经营的产品，和郑强厂子的产品一模一样。
郑强做生意心狠手辣，在圈里的口碑不大好。
我使出一个女人的浑身解数，没用多长的时间，就把郑强那边的客户拉得七零八落。
郑强找我算账，我淡淡地说：我和女儿也需要生活啊，凭本事吃饭，你有本事，把客户再拉回去啊！
郑强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他气红了眼，要和我拼命。
保安闻讯而来，“哗啦啦”拿出阵势要揍郑强，我挥了挥手：让他走吧！
我见不得打打杀杀，郑强受煎熬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我要看着他被折磨得欲哭无泪。
郑强的厂子入不敷出，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怀孕七个月的杨水华被送进了医院。
杨水华的身体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医生不得不终止了妊娠，七成八不成，孩子在保温箱躺了两周后，还是没留住性命。
那个孩子，是个男孩。郑强一心想要个儿子，这也许是他下决心和我离婚的主要原因。
听说，杨水华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她奄奄一息，能否挺得过这一关，都很难说。
杨水华住在医院花钱如流水，郑强原本就拮据的经济雪上加霜，他的厂子因为资金链断裂，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我母亲解恨地说：人在做天在看，郑强他对不住你，落的这个下场，是遭天谴了！
我淡淡地笑了：这世上恶贯满盈的家伙太多，都靠老天爷惩恶扬善，那还不把他老人家累坏了！
5
没错，郑强如今人财两空的下场，是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当然，我也起了推波助澜的决定性作用。
当年，我躺在医院里，郑强逼我签下了那个协议。
因为患病我身心虚弱，尽管感到屈辱，我对郑强还心存幻想。
郑强陪我在省城的医院做手术，做手术的当晚，麻药散去，伤口像刀割一样疼痛的时候。
我请求郑强：我疼，我想让你握着我的手！
就在那时候，郑强接到了杨水华的电话，她狐媚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我的耳边：怎么还不来啊，房间我都订好了！
郑强放下电话，急匆匆出去给我找了个临时护工。然后，他出去和杨水华鬼混去了！
就在那一刻，我对郑强的感情灰飞烟灭，我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
还有，我对杨水华的恨意，也“蹭蹭”地上了几个台阶。
但是，那个时候，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和郑强离婚。
不说我跟郑强签的协议，那时厂子还没有开始盈利，我即使想法设法和郑强离婚了，还得背负一大笔债务。
我身体还没有恢复，背负着债务，我不知道和女儿如何能生存下去。
所以，我只能隐忍不语，把一切都忍了下来。
出院后，我借着身体没恢复和郑强提出了分房睡，他痛快地答应了。
也是啊，有杨水华那个狐媚子勾引着，我病恹恹的身体，确实很难让他产生兴趣。
6
一晃，几年的时光过去了，郑强的厂子因为产品比较受欢迎，早就开始盈利了。
我虽然很少插手厂子的事情，却暗暗和财务人员业务员都搞好了关系，我对郑强厂子的营销情况，了如指掌。
就在我想找借口和郑强离婚，并最大限度维护自己的经济利益时，杨水华却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逼宫：郑强已经不爱你了，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一个茅坑而已，我早就不稀罕了，你有本事占去拉屎吧！”我淡淡地杨水华说。
我早就打听清楚了，杨水华因为先天性身体原因，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本能，对她来说却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杨水华和前夫离婚，以及郑强不愿意和她结婚，其实这都是个重要的原因。
这个蠢笨的女人，明知道自己有软肋，还大张旗鼓地逼我给她让位，她这不是找死吗？
杨水华找过我以后，我就在朋友圈不断地“秀恩爱”：卧室的地毯上，一双男式拖鞋和女式拖鞋亲亲热热地挤在一起；我和郑强带着女儿在游乐场，一家三口的合影照，我们笑得眼睛都挤没了……
另外，我每天都在朋友圈发一些“女人当了妈妈才能明白的事情”“女人不生孩子，就称不上是个完整的女人”“对男人来说，子嗣远比功名利禄更重要”之类的帖子。
当然，我朋友圈设置了分类可见，我这些别有用心的帖子，只是针对杨水华一个人发送的。
杨水华终于被我激怒了，她冒着生命危险怀了孩子，并因此逼着郑强离婚。
郑强和我离婚了，杨水华的目的达到了。当然，我更是得偿所愿。
杨水华能否能挑战生命极限顺利产下宝宝，那并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事情。
不过我想，上天会庇护善良的女人，显而易见，杨水华不是那样的女人。
我想不到，郑强竟然会厚着脸皮来找我：她的命现在就靠钱吊着，我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厂子忙不过来的话，能不能分一些订单给我做？
郑强这是让我以德报怨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得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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