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见信好呢。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也有个坏消息告诉你。你要先听哪个呢?好消息是:我研究生毕业了。坏消息是:可是却没找到工作。你或许很诧异吧。你的小乖乖怎么可能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可的的确确,我毕业半年有余,却依然不知所措。如果说人生的茫然,是一种必然的结果,那这场人生的修行课上,我只能不及格了。就像曾经有过的信仰一瞬间就坍塌一样。说到这里,你兴许又要唠叨我,嫌弃我不讲明白话。你一向如此,总是规规矩矩的教导我写文章要写别人看得明白的字,要写被人一眼就看懂的东西,可我很久不写文章了,怕是又忘记了你的叮嘱。我没有什么信仰,无神论算是打小深信不疑的东西,可是也有那么个瞬间,我崩塌了所有的关于无神论的见解。你,要听听吗?那是2012年冬天,他去世了。还没下雪的北方干冷干冷。他去世的时候,我还处在被惊慌吓得手足无措的地步。一个人原来说离开,就能如此干脆,上一秒还能咋咋呼呼的跟我聊天吵架,下一秒他就可以用飞升天际的灵魂来俯视众生。原来每一个人的人生旅程都是可以随便下车的,不是每一个亲密的陪伴都能走到最后。可惜我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晚到我只能用哭和追忆去祭奠这个人。按照老家的习俗,他的尸身停放在院子里,三天以后出殡。每天吃饭的时候,给他上飨,我都会拿碗划到那个空坛子里,老家人说坛子里三天才准放满,不然他每顿饭吃太多了,就不想走了。可是我还是会心存侥幸的去把饭菜多多的倒进坛子里,我不想他走,更不想他饿。他尸身就停放在院子正中间,门口是吊唁的白布条,门外的喇叭上放着哀乐,我觉得聒噪死了。我想他只是睡着了,却不敢看他的尸身,他应该只是睡着了,可为什么非要把脸罩起来。我讨厌那些操持丧事的人,他明明就是跟我开个玩笑,只是想睡觉了罢了。为什么要这样兴师动众的来打扰他休息。出殡的时候,丧乐一响起,我们就穿戴者丧服开始送他,可是我却被阻止跟随,原因是没出阁的女眷,是不准去火葬场的。这可笑的鲁西风俗,终究没让我看到他消失在这个尘世间的模样。那一刻,我忽然想,如果这世界上有鬼,多好。他一定知道我的委屈,他一定会回来告别。日子还是要继续的。过了头七,过了二十一,终于等到过了四十九天的时候,我竟然真的盼来了他。那晚,如往常一样的,我关灯入睡。可是我能感觉到他明显走进了我的房间。我努力睁开眼,是混沌的,是黑暗的。可我感受到他的气息。他就站立在我的床头,他默默的看着我。他说自己走了,不再来了。我想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我想伸手打开床头的台灯,我还想张嘴问问他为什么就这样突然离去。可是我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泪眼婆娑。我怕伸手过去是空,我怕开灯以后是空,我怕我的问题没有回答。除了眼泪划过脸庞,我竟然什么都做不了。可我知道他明明就来了,来跟我告别。外公,你说鬼神之说,可信吗?小时候你常讲的故事里就有很多鬼神啊,山海经里的各种妖怪啊,你还记得吗?你常说,茫然的人生,也是有价值的,即便看不清前路,也要努力前行。我没忘。所以就算我现在很茫然的找工作,找人生的方向,也还记得,你跟我告别的那天晚上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着。外公,真的很想你,离开的这七年来,不知道你在天堂可好。
关键词: 外公
上一篇:聊城版“我不是药神”,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一篇:那份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