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几天前还在阳台,许是对这夏日阳光难以消受,精神不佳。捧它放到书桌上,清水伺候,叶子竟也油绿起来。盆中的枯叶见证了它所受的苦,蜷缩在一起,隐隐间有一种患难之交的情愫在生发。
难得周末可以安静自处,沏一杯茶坐下。忽闻清香阵阵,抬眼处,一朵白花悄然开放,立于翠绿之上,虽小如莲,冰雕玉砌一般。细看整棵栀子花,花蕾朵朵藏于绿叶丛中,颇有雨后春笋之势。这才如梦初醒——栀子花真的开了!
春节,按照惯例总要给家里添点绿色。年底忙完工作,我就到大集上转转看看,甚至开车专门去花卉市场,希望遇到喜欢的花木。应景的花木不少,却难有心仪的。那些喜庆的花花草草都娇气得很,离开舒适的环境就没了魂,我不愿意养宠物,也不愿意养宠物一般的花草。
遇到这棵栀子花是在农村大集上,一身绿色,有枝有叶,冬日阳光下格外扎眼。卖花人说:“放到阳台,适当浇水,好活得很……”见我蹲下欣赏,他更是伸手一指小小的花蕾:“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会开出一朵朵的花来……”好养活说明生命力强,能开花说明有期待,我眼前瞬间有了花开满枝的情景,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对这花有好感,还源于一首歌——《栀子花开》。当年何炅用他那富有感染力的嗓音唱出了青春的忧郁与甜蜜,栀子花开,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那个时候我不认识栀子花,只懂得这花一定会温暖大江南北的少男少女,让青春的味道弥漫开来。
买下,抱它回家。起先,安在卧室窗台,想象着每天太阳都会送它款款深情。到了晚上,怕窗户缝里的冷风冻到它,就挪到书桌上,让它看我读书写字。在冬天的夜里,与一株栀子花相对,我仿佛提前拥有了整个春天。有时候我捧着书打盹,有时候敲着字锁眉,还有时候满脸的疲惫,估计它会笑过我好多次……工作并非一帆风顺,生活也常是五味杂陈。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她的绿色,看到她已经吐出的花蕾,就平添了许多期待,心会慢慢安静下来。
在我的眼里这株栀子花就是一棵树,一棵站在寒冬里从不屈服的树。家里没有集中供暖,温度一直不理想。它的叶子开始泛黄,凋落……刚准备长出的花蕾也开始枯萎……可温度一变,沐浴阳光,它又会吐出新绿,绽出嫩芽。天冷的时候,它蓄势待发;天暖的时候,它勃勃而生,从没有停止对生长的渴望,从没有放弃对春天的向往。好多次,我看着它,冥冥中就会想到人的一生。
假期有几天外出,栀子花险些缓不过劲儿来。花盆里的沙土没有一丁点水分,干黄的叶子奄奄一息。我不敢一次把它灌饱,每隔一段时间,补给一次。每次浇完水,不忍转身即走,我对着窗台上的它,黯然神伤。它是我从集市上带回来的花,养过之后,它成了我的花。养花的日子,也是我被花养的日子。万物都有生命,生命之间必有回响。
见我整天对栀子花情有独钟,爱人也疑惑我哪来的这份“闲情雅致”。有一次爱人跟我开玩笑:“你买的时候,这栀子花就准备开了,一个冬天啊,都没有见到一朵花开!”是啊,开始遇到它,我是期待着满屋芬芳,希望它可以给我一个生机盎然的冬天。我曾经是多么急功近利地想让它开放,曾经多么迫不及待地想让它如歌中一样唯美。但这一切都隐没在了时间的流里,在与它默默相对的时光里,我已经不再奢求那些浮华,渐渐感恩它一树深绿伴我走过漫漫寒冬。在我心里,那抹绿色,那种生命力,每一刻,都远比花开更有意义。
没有想到,今天栀子花竟真的开了!在我已经忘却期待的时候开了。绿叶之上的这朵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跟我做鬼脸——玩了半年的捉迷藏,终于一展庐山真面目;又像是知己远行归来的一声问候——穿越黑夜与白昼,只为道一声:原来你还在这里……
当初遇到栀子花,卖花人并没有没有告诉我它的神奇:栀子花从冬季开始孕蕾,到夏季才绽放。那么久的等待,或许只是为了一个约定,一个关于吐露芬芳的约定。看似不经意的绽放,经历了三个季度的守候,平淡脱俗的外表下,是美丽坚韧的生命本质。
栀子花开,我忽然明白:生命里藏着一个个的谜,有的需要你用尽一生去探寻,有的只需要你安静等待,当你执着于当下,总有一朵花在你无法察觉的时候默默为你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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