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我笑靥如花,续写梦中剩下十年之约。那年桃花依旧飘香。
为了寻你,我曾走遍千山万水。
我曾路过江南,那里的水空灵翠婉,村镇水墨画般,真真当了水乡之名。
我看到过书生,杨柳岸边之乎者也、晓风残月。
我曾路过洛阳,那里馥郁牡丹气味,富丽楼阁,婉转叫唱撩人耳目。
我看到过良家小姐画楼绣牡丹,针法精妙绵密。
我曾路过汴京,浓郁古色,东京梦华,清明上河园瑰丽秀美,杨柳绿荫。
我看到过倾城舞姬一舞动天下,姿态优雅。
而独独,没有你的踪迹。
夜长兮之,无梦安之,有梦悔之,长梦恨之。方丈说这是我法号的含义,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从我满十岁开始,每每都会到寺庙外山中的栀子花园游玩,我不知道那座开满了白色花朵的园子是什么地方,也不知是谁的,就是单纯地喜欢那里。
我都说偷偷前往栀子花园的,从后门残破的墙面翻进去,像做贼一样,实际上只是希望看花。方丈是个能文善武的世外高人,他知道我并没有多大学习诗书的慧根,也知道我不会潜心礼佛,所以便传授我武学。
大家都说我是鬼才,骨骼奇特,被遗弃之时除了留下我的名字纸条,就只有一个玉葫芦陪着我,那是净玉,方丈说,是由上古最稀奇的纯净的玉石打造而成的,修炼时候会事半功倍,以至于我进步飞快。
方丈还说过,凉城是上古一个巅峰家族的姓氏,这也仅是藏经阁有记载,在经过不少时间的查阅,凉城竟然是上古时期魔族皇室的姓氏,我也知道魔族,佛门境地,最厌恶的便是魔。
难怪除了方丈,其他人对我都摆着一副臭脸,敬畏十分,我也不乐意亲近她们。那这么说,我就是魔族后羿咯?据说吧,魔族的魔魂是不破不灭的,一辈子不死,就算轮回喝了孟婆的汤也不会失去前世的记忆。
那我为什么不记得之前的记忆?我上辈子是皇族,应该很尊贵的,可人人得诛之,唉。
不想了不想了,我就是怕方丈怜惜的眼神看着我。
栀子花染上水珠的花瓣显得透亮无暇,雪白纯净,淡淡的清香萦绕着雨后的缤纷。
贴近冰凉的花瓣,柔软细腻,好舒服呢。
“君上,你这样跑出来不好吧?”不远处传来青年焦虑的声音。有人!我立即躲进了栀子花从后的槐树上,向下打量。
“没什么不好的,本君天天被困着,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还这么多话!”轻浮邪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浮华之气扑面而来。
看见时,呼吸骤然一窒,墨色的青丝渲染在少年的身边,直至腰间,阳光点点晶莹,落在发丝上,如同光圈罩住了这倾世的温和,上等丝绸般的发质,不用触碰即可感知,我出来没有想到黑发也会有如此炫目,夺人心魄的效果。
一袭火红的衣袍,妖娆邪肆,腰间别着一把发出绿光的利刃,只是从轮廓看。纤秀挺拔的身形,露出来的双手指节分明,白皙修长。
单单是这样一个背影都给人气势高贵的感觉,何况是全景?
“你在看什么?”邪魅的温热气息似乎瞬间靠近了,速度极快地一个闪身,右脚瞬间甩尾。
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想要杀掉我,虽然没什么过多的防备,不过警觉性却高的有点过分,只要是不熟悉的气息一靠近我变会立即躲开给予反击。
“真是只小野猫,没礼貌。”声音似乎在那里听过,转身,眼底的惊艳逐渐放大。
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琉璃的光芒,那是一双浅碧色的眸子,像一汪清泓,永远沧桑的沉浸。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迤逦,白袍虽然柯余却不褶皱,一看便知道是上等品质,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你你你!”
“我知道我很帅。”
“你的裤子!”
“……”
“你个混蛋耍流氓!“裤子掉下来了呜,竟然看见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啊。
“切,都是男子,怕什?”那个君上好像十分不屑。
“我我我我,我是女的!”我虽然打了喉结,但是声音还是阴柔,很容易就可以知晓是一女子好么?
千蛊托腮略一思索了一会儿,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动作,他竟然往我的胸口上拍了一下。
“嗯,很平。”千蛊点点头:“你个臭小子,什么不装装个女人,脑子不会有病吧?晦气。”
千蛊嫌弃的撇撇嘴,狐疑的绕着我左右看着。
“我哪里不像女子了?”
“行为粗鄙,举止不堪……”他扳着如玉修长的手指头,一条一条数着我的罪状。
“打住!”我急不可耐的跳下树:“我说,我是谁干你什么事啊?你才有病呢。”
(下面换第二人称,第一人称实在用不惯)
她只是一条,脚尖点地,欲飞跃门墙。
转身冷冷问道:“你什么意思?”
“来者是客,你不留下喝杯茶?”千蛊轻佻的笑着。
“为何?”千蛊十分不解:“本君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拦得住。”
“因为她姓凉城。”
空气凝结了,好像什么生物在那一刻都发不出声响来,千蛊呆愣的站在原地,一开始觉得这个小丫头熟悉,自己的感觉,果然还是不会出错的……
“你是那个……”书童又险些失口而言。
“逍遥,闭嘴!”千蛊很快回过神了,带着书童逍遥,消失在原地了。
奢华而尽显肃杀的宫殿,富丽堂皇,白衣翩跹的男子坐在大殿上方的紫翼凤尾毛毯上,手中摇晃着一杯纯红的酒液,修长白皙的手趁着鲜红的酒,有一种奇异的美感,他灌着酒,嘴里发出低沉的磁性嗓音,略带苍茫:“命……都是命啊。”
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命运,我们只能缓缓地承受,能做的,只是在灾难来临之前,让自己快乐。
他还记得九千多年前在栀子花园里,遇到的那个至今令他无法忘怀的女子。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冷漠,虽然不近人情,却又那么善良,简直不真实。
她的美,就像千年不化的冰山雪莲,可望而不可及。
他当时的年少轻狂,一见到有人闯入母后留给他的栀子花园就十分生气,想要杀掉她,因为栀子花园的美好回忆,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可是,当他看到,她和栀子花园中的一花一草,一虫一兽都那么和谐的时候,真的不忍心去破坏,她就像栀子花,虽然圣洁无暇,却有着身不由己。
你很喜欢栀子花吗?他问她。
对啊,她们很纯粹,不管世间的朝夕和人心险恶。她答。
和他想的一样呢。她告诉他,她叫凉城长梦。他告诉她,他叫孤城千蛊。
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他是妖皇的继承人,总有一天体内邪恶的血液会侵占他的意识,到时候,就只知道杀戮,只知道保卫妖界,做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不想那样,只想自由自在得做一个孤魂野鬼,遨游四海,那是多么自由和快乐的事情啊。
可父皇早逝,母后随即也离去了,妖界的担子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时间,他仿佛失去了全世界,剩下的只是一身看似高贵的身份和空壳儿似的本领。
她告诉他,活一世,不管是魂、人、妖、魔亦或是神、仙,都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目的,自己想要追求的事物。
他笑了,我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
她也笑了,我会让你有的。
后来,他就真的有了,他倾尽一生追求的事物,甚至是不惜生命保卫的东西,是她。
那把代表魔族最高地位的剑,那把冰冷决绝的巨阙,毫不留情的没入了他的血肉中,是丹田的位置。
魂飞魄散,不知道是不是凉城长梦还念及着一点情分,还有那么一点儿动摇,剑插入的位置,偏了。
“为什么?”他还记得,他那时候的口气有多悲伤,像是心口被剖开一个大口子,血淋淋的不住流着汩汩作响。
“因为你的妖皇。”她的回答是那样的水平如镜,好像是一件满不在乎的事情,一个满不在乎的人,他不会注意到她眼底的哀伤和撕心裂肺。
“梦儿,我说过,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就算是,我的命。”他的魂魄散了,一魄在六界中消失,根本无从踪迹。
但他复苏了,以完全不想的方式,长梦激发了他体内封印压制多年的妖族血脉,邪恶混沌。
凉城长梦也陨落了,在后来的六界之争中,她英勇殉职——魔君之位,不复存在。
从那以后,魂魔两界隐居,神仙两界被供奉,而妖界,明哲保身,和之前也没多大差距,获利最大的应该是人界,有了开阔明朗而且光芒四射的土地。
没想到啊……他会再次遇见她,就像人格分裂一样,一会儿晴一会儿阴。
对外也只是说,千蛊妖皇正在修炼一种至高无上的功法,反噬较大,所以时而走火入魔,不过没多大伤害。
只是个谎言。
就像他和她的爱情。
睁开眼睛,师父就在自己身边,他的头顶,是一面大大的镜子,他们说,那叫风月宝鉴。
师父看向自己的眼神,陌生而又充满怜悯,再次昏迷之前,只能听到一句有些怨怼的话语:“凉城长梦,都是我欠你的,现在,还给你!”
她似乎被人灌输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或者说是,以前属于自己的记忆,她只是失忆了,忘记了爱,忘记了情,忘记了曾经负过的人,忘记了曾经最憎恨的人。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魔族最纯净的血脉,实力强大无可匹敌。
长梦本来不同意,可是无法容忍,自己的姐姐被蹂躏,被侮辱,而且被剁掉手脚,挑断脚筋。仙界也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人,有好有坏,仙人总说魔族妖族邪恶,不配生活在阳光下,自认为清高,不过也只是目中无人罢了。
她杀了他,她知道,只要打偏离心脏左侧的一个地方,就会激发他的妖血,就不会死的。于是,她这么干了。
苦海无涯。
不过她做到了。
“你是何人?”
妖界之人都可以看到,妖皇宫中,一道血红色的光芒直冲九霄,惊雷闪闪。
他终于感受到了心跳,心,回来了,可是又空了,里面的人,已经不在了。
逍遥拼进全力,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将凉城长梦送入了轮回。
又是一个漫长的九千年。
栀子花园里的芳香依旧不减当年,一个少女赤着脚丫,脖颈上挂着一个葫芦状的玉瓶子,高兴地吸允着花香。
从远处踏风而来的白衣男子,对着眼前的少女轻轻念叨:“梦儿,你终究是回来了……”
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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