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闹市,俗事所缠,身心俱疲,总想放松放松。听朋友说终南山天子峪百塔寺的银杏树甚美,且有树神护佑,向它许愿很灵。手头事暂忙完,遂约好友山中寻寺访树。乘车至曹村,不知寺于何处,向村民打听。经指引,沿大道步行,很快望见路两旁的农田,尽管有太阳,但雾笼罩,只能看见近处,远方则白茫茫一片。已入冬,地里无人,唯有路边两排笔直的白杨展现几分生机。到了山脚路分了岔,怎么走也产生分歧,有主张顺着走,有提议行另一条。婷婷劝道:“既是来玩何必争,不如信步而上,走哪算哪”。言之有理,按她所说不更换道路继续走。
连绵不绝的山像害羞的少女蒙着面纱,展现别样的风情。行至一院前,以为寺该不远了便进去,熟料是个地震监测点。再无路,只得绕院墙外的羊肠小道彳亍而行。对面山涧几棵芦苇在风中摇曳,白色的芦花来回晃动,煞为好看。再往前,隐隐传来潺潺水声,是条清澈小溪。走了一路已流汗,掬捧水洗洗脸。汪兄告知越往前路越陡,我们都打起退堂鼓,欲原路返回却都已饥肠辘辘走不动了。望见对面有人,便决定渡水问路。恰遇农家乐,点几道菜。吃过,借用他家的壶和热水泡自带茶,边喝边赏周边景色。茶过三道,向掌柜打听百塔寺具体位置,依他所指顺山而下。不知多久到一村,路口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周围停了许多车,总算到了百塔寺。
从侧门入寺,只有一个殿,门前立口钟。入殿,昏暗,拜了拜便出来。驻足寺庙简介前,此寺西晋太康二年(281)所建,初名淳化寺。隋开皇十四年(594)复建,唐大历六年(771)改名百塔寺,规模巨大,有“骑马关山门”美誉,宋太平兴国三年(978)又改名兴教院,后恢复百塔寺之名。后毁于战火,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隆和老和尚率弟子在古银杏旁新建大雄宝殿一座,才又兴盛起来。此寺为三阶教祖庭,王羲之曾在此写过《心经》石碑,苏东坡也在这止宿过,没想到小小寺庙竟还有这么多故事。往后穿过小道,便看到心心念念的银杏,它被围在铁栏里,周围的树都已枯,银杏虽也有叶落,但还是盛的,树干一分为三,极粗,金黄的叶子在瓦蓝的天空衬下耀眼。树下立着神龛,有人跪地虔诚的向树祈祷着什么,然后起身将红色布条系在伸出外的树枝上,其他人则都举着手机、相机拍照。我亦向树许了一个愿望。许完起身欣赏旁边墙上挂得郭沫若先生为银杏所写的诗时,旁边有人将此树与观音禅寺的那株据说是唐太宗亲手所栽的银杏对比。眼前这株西晋时所栽,比那株还早三百年。刚好观音禅寺那株我也去看过,亦枝繁叶茂,且名气比这株大。可昨日看朋友圈里那株的照片,枝已枯,门可罗雀,只有一僧扫落叶。
再看眼前这株,待叶子都凋零,应该是同样的命运。叶茂吸引众人纷沓而来,加之树神的传说,门庭若市。一旦失去这些,也就没了此刻的热闹。这与当领导的何异?当了领导,众星捧月,各种恭维吹捧,一旦退休失势,就被遗忘,只有独自哀叹人走茶凉。相对而言,银杏比人从容,无论有没有人来看,该繁茂繁茂,该凋零凋零。当领导的却鲜有洒脱者,更多怀念在位时候那种感觉,殊不知人家是冲着权,是因有利可图。一旦得不到他想要的,自然另攀高枝。与其哀叹怀念,倒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活得从容自在。就像东坡先生虽屡被贬官,但每到一处都为民做实事好事,深受百姓爱戴,流芳千古。两寺的银杏不也正是不为外所扰,方才过了千年还枝繁叶茂。
眼看太阳下山,该返回了。行至一桥上,望着从它而过的流水,不远处农舍冒出的炊烟,不由想起起马致远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过桥走了数步,到晌午所至岔路口,苏蕾怨道:“看吧,要按我说的,早到寺里了,何至走那么多冤枉路?”我回她“若不走那么多路,怎能赏到那么美景?直接去寺里看完银杏返回还有何意思?”她不再争辩,一行人说笑着继续走,留下美景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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