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4月的一天中午,二连六班副班长王平收到了一封来信,他盯着那信封左瞅右瞧,迟迟没将那信拆开。看得新兵贺明亮着了急,伸手一把抢了过来。“不就是封未婚妻的来信么,生怕被大家看了似的,你就公开点,让大伙也乐乐……”一边说着一边就撕开了信封。有几个战士跟着一起哄,小贺展开信就念了起来:“亲爱的平妹,你……”一句没念到底,惹得众人大笑起来。大家以为是小贺故意逗乐的呢,可小贺张着嘴,瞪着眼,像傻了似的。他转头不解地问王平:“副班长,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噢?”一心想听点“秘密”的张崇海急急地催着,“快念呀,你也正正规规地念几句……”
小贺重又念道“亲爱的平妹你好!你的来信早已收到,因为我们检修班忙,所以没有及时回信,请妹妹原谅。来部队几个月了,上星期天我们几个老乡到三天洞里玩了。那山洞真的很高很大……”小贺越念越傻眼,大伙越听越糊涂。王平的一个老乡伸手抢过信来:“小贺,你瞎编些啥?”可当他开口念到“亲爱的平妹”即刻没了声,再扫视下面的内容,全是小贺刚才念的。几个好奇的聚上前来:“这是谁和副班长开的高级玩笑啊?”说着就查看起下页的落款来……
其实,王平接信后没有及时开拆的原因是这封信的“来路”让他起了怀疑。他是安徽五河人,1968年3月入伍,服役已整整两个年头了。这封从江苏省响水县双港公社兴太大队寄来的信使他一时迷茫起来。这会是谁呢?自己从没听说江苏那边有啥亲戚朋友的。正在思索疑虑时,信被小贺抢了去。当小贺念到“平妹”时,他就意识到这信是寄错了的。他静心静气地听着他们念信,越听越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当几个人说出写信的人叫“张士德”时,王平立即向冯玉华、唐文虎问道:“你们响水一起入伍来的有没有叫张士德的?”躺在靠着后墙床上的冯玉华立即起身答道,“有啊,是和我一个公社的,他是兴太大队,现在分在一连检修班……”
张士德的信怎么会寄到二连王平的手里?原来这是张士德犯了“弄巧成拙”的错误。他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完小毕业生,那会读的还是竖排版的书,当然见识过那时的信封竖着写的格式。可能是他一时疏忽了这格式的要点,按着现代从左向右的书写习惯将收信人的地址写在了左边,寄信人的地址写在了右边。信被通信班送进水东邮局,人家按右边为收信人的地址理所当然地将信“寄”回了224部队。
世上有好多事是巧合的。张士德未婚妻原来的名字是叫“王萍”,文化大革命中两个人都是大队里的进步青年,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在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里两个人有了感情,处上了对象。不久,张士德入了党,政治觉悟又有了很大的提高。他跟对象王萍说,你把这“萍”字改一下吧,我们都是毛泽东时代的革命青年,不要那花花草草的东西;再说那三点水有随波逐流、立场不稳的意思。干脆就改成“平”字,又简单、又平稳的多好!一说即通,于是“王萍”就成了“王平”。事情就巧在了这里,刚好我们连队六班副班长就叫“王平”,要不然这信肯定是要退回的,那反而是歪打正着了呢。
虽说这是一封“情书”,在那个年代,“情书”也多带着政治色彩,再加上他们俩的政治身份,绝没有什么“唧唧我我”的话语,所以也没给大伙提供多少“笑料”来。但这封信本身的经历已经很让大家谈笑了好一会,就在事后不久,张士德被理发的熊师傅乖乖地敲了次“竹杠”。
事情就是这么的巧!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和王平一起到一连楼下熊师傅的理发部理发。说到熊师傅,许多三天洞的战友该是很熟很熟的了。高高的个头,长长的脸,爱说爱笑,不乏幽默。全库的干部战士与他没有不熟的,就是新兵,要不了几次的“亲密”也便熟了。
那天我们刚进门,就见熊师傅正给一个战士理着发。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和我一起入伍的新兵,因为我们那年入伍时发的服装外套是小帆布的料,洗上几次就褪成了灰白色,又硬又难看;围着大围布的新兵低着头,我没看清是谁。熊师傅见了我和王平,脸上顿时乐开了花,没等我弄明白咋回事,他就忍俊不禁地对那战士说:“小张,你的‘对象’看你来啦!”这时我才注意,那理发的正是我的老乡张士德。其实,王平与张士德并不熟,他们很少有接触的机会,那天的信还是老乡冯玉华给张士德送了去的呢。听老熊这么一说,平时不爱言笑的王平一时还红了脸;张士德憨憨地一笑:“熊师傅,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不提可以啊,那你得表示表示哟。”张士德一边说着“行,行”一边掏出半包“江淮”烟向熊师傅递去:“来,抽烟,抽烟!”熊师傅看了一眼说:“这烟平时还可以,今天不行!这‘喜烟’最低档也得‘大江’的吧。”张士德为摆脱尴尬,爽快地答应着“行,行!我理好就去买。”熊师傅笑了笑,“你忽悠谁呢,理好了你还会来?现在就得去买!”最终,张士德拗不过,拿了钱让我跑了趟服务社……
……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已近古稀之年,可每当战友聚会,张士德寄错情书的事偶还会被提及,老张也还那么憨憨地一笑,于是大家寻得了一刻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