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风已经不大了,仍然能把熟透了的黄葛芽吹落满地。脚步没有顾忌,青绿的汁液渐渐由深变浅,消失在最忐忑的地方。
课桌靠窗,风一吹喷泉的水就湿了课本,风大的时候会把黄葛芽吹到课桌上。每个女生都喜欢这个位置,我也喜欢。
第一次看见他是因为收语文作业,浅蓝色的眼镜,还有乱糟糟的头发。就那一眼啊,我就像走在湖边,脚边就是悬崖,摇摆不定的我,却深深地跌了进去,只看得见微弱的光线和闪耀着涟漪的波纹,就在这里面,越落越深。我骑着自行车在田野间,只看得见黄澄澄的水稻还有两边一丛丛的格桑花,掩映着高原上的蓝天。风灌进我的眼、我的脸,衣服鼓了起来,我只顾往前,在湖里越跌越深,这次我落到了湖底,没有光线,只有看不见的深渊。
就像王子身边只有公主一样,不是每个灰姑娘都是有王子的,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是灰姑娘,她们也可能是丑姑娘。教学楼三栋大部分是实验楼,没有人在那里上课,高大过教学楼的黄葛树遮蔽了教学楼之间的直线目光,也遮住了我的直线目光。在教学楼三栋从右端楼梯往上,第二棵黄葛树刚好遮住我打望你的直线目光,可是遮不住你遇见你的注定,我蹲在地上捡起黄葛芽往嘴里送,真酸。
黄葛树的叶子绿了三次。
我再也没有遇见过他。
黄葛树的叶子再绿了三次,我还是没有遇见他。
高中毕业,我在那个深深的湖里还看不见一点光线。高原上夏天的夜晚,繁星闪烁,电话里有他的声音,有咳嗽的声音,有打火机的声音,有人字拖的声音,没有繁星闪烁的声音。每一声咳嗽都让我的肺裂开一点,我看见打火机点燃香烟,氤氲在那个只有床和床头柜的屋顶房里,看见他弯曲的手指在床头的抽屉里寻找着什么。湿热的空气湿了他的内裤,他软软的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夜晚。
黄葛树的叶子又绿了四次,我遇见了他。
2月份,高原上已迎来暖春,下班我背着电脑回家,有人走到我面前,我抬头,又低头,脑袋嗡嗡作响,是他。我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看见乱糟糟的头发不乱了,看见映在他眼睛里的我。
市中心很喧嚣,红灯我停下,回头夕阳映在我红扑扑的脸上,这个城市第一次那么安静。
我也喜欢那个靠窗的位置,那里可以看见他因为打篮球而弯曲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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