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直率，你只是太无私

　　我向来是个内心柔软，嘴却毒舌的冷箭王。总是自命清高地以为说话“直”会是一种美德，认为与人交往时，任何言语上的思考和修饰都会有阿谀之嫌，所以待人处事时总是内心想什么就说什么，绝不愿掺杂一星半点的违心之词；更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应该多一分坦诚，才能多一分诚恳，所以也就很少轻易对旁人说出刻意奉承赞美的话。

　　但到了后来，我却愈发觉得，在这样的观点背后，实则隐藏了一个以自我膨胀为中心的价值体系。这样的自己，只顾着遵守自己内心中所塑造的所谓“真诚”形象，而忘了去顾及旁人的感受，这种观点和逻辑现在想来确是自私，更是假善。

　　前段日子，好友阿湛与相处多年的女友分手，失恋之后约我去大排档倾诉心中苦闷。他几瓶啤酒下肚后还是无法消解心中情愁，一直叫我给他出良策帮忙挽回女友。作为好友兼资深“单身狗”的我哪能体会什么儿女情长的苦愁，只顾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吃着烤串，非但没有给予他言语上的关怀与鼓励，反而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奚落了他一番，说了一些诸如“你这么不温柔，还不懂猜度女人的心思，又是个‘直男癌’患者，分手全是活该，现在哭得简直像个娘们儿”的话。

　　阿湛听到我这一席既不顾脸面又不顾场合的狠话后，顺势借着几分酒意，起身就把桌子掀翻在地，一个拳头就朝我脸上袭来，顿时我的鼻血就呈喷射状哗哗直流。他拽着我的衣服，抬高分贝地朝我吼道：“你这人怎么一辈子都没有长进，就只会用你那自以为犀利直率的毒舌伤害我们这些与你肝胆相照的朋友，你对得起我们吗？你说我活该，我看你现在朋友越来越少，大家越来越不喜欢你才是活该吧！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还是单着，没人愿意喜欢你吗?就是因为你自私，你才是真正的活该!”

　　打了这一架后，我才深深体会到，要跪谢这些年陪伴我并理解我的朋友们的不杀之恩。而阿湛的这番话也宛如当头棒喝般点醒了我。回想我的成长历程里，本来性格就不讨喜，更不善交际，却还偏偏练就了一口犀利毒舌，每当朋友生活遇到困顿的时候，虽然也会尽力给予他们帮助，可偏偏就是管不住这张嘴，习惯性地对他们进行挖苦、讽刺甚或嘲弄。

　　之前在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里，总是特别讨厌“虚伪”，同时也特怕被别人骂作虚伪，所以我选择尽量做个直肠子的人，以为只要够直就不会虚伪。曾有过一些朋友，会把自己的心事拿出来与我分享倾诉，希望能得到一些我在言语上的认同和宽慰，但我脱口而出的却总是诸如“这点事算什么啊!这有什么可值得难受的啊!有什么好哭的啊!”等让人心寒的话语。

　　期间会有一些善解人意的朋友为我打圆场，说我是个直肠子，别把我说的话往心里去。我也总会拿“我这个人啊，说话直，不拐弯，就是这个性格，你别介意啊”类似这样的话来自圆其说。可时间久了，许多人开始对我这样的行为产生鄙夷和不解，从而彼此关系变得冷疏、陌生。如今想来，至今还愿留在我身旁的朋友真是至宝，他们竟然能忍受我这么个“刻薄难亲近”的人，想来真是无限欣慰。

　　我想，像我之前那样爱打着“直率”的旗号，实则是“说话不经大脑，无视他人感受，不克制情绪，不顾及影响，肆无忌惮只图自己痛快”的人一定还有很多，游走于不同的城市里，混迹于各类的人际圈中。我相信，这样的人在偌大的城市里大多都不会是受欢迎的，朋友也总少得可怜。

　　或许，少不更事的时候大可以将这种不成熟的表现归咎于不懂事，但若已是成年人且踏入了社会，那就实属万万不该了。我们应该做出相应的改变且成为更有涵养的人，这种改变不是违心刻意，而是懂得为人处世的基本道德。若要执意坚持自己这份所谓的“直率”，那我相信，迟早会因此吃到大或小、深或浅的亏。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父母或朋友那样屡次给予我们包容与谅解。

　　一个成熟的人应该懂得说话行事都要“进退有度，拿捏有持”。也应该懂得一些必要的“处事之道，说话之道”。才能为自己在这世间行走时打下一个牢靠稳固的基石。有句话说得好“这世间从没有绝对的自由，而所有的自由也都是以约束为前提的。”可见，人要想自由，也得先学会管住自己的嘴，收敛自己的脾气。

　　从前的我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屡次不改，常犯同样的错误，如今因为这张嘴而吃了一些亏，失去了一些朋友，得罪了一些人之后才渐渐懂得自己一定要克制毒舌并学会夸赞他人。

　　学会表达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这需要修炼，用词的精准很重要。

　　首先，语言是一把双刃剑，拿捏不好容易伤人，易显得没水准，更容易得罪人。说得好了，自然会给自己增添几分气度、涵养，也能在交际的时候与人投缘。

　　其次，语言本身就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一个重要媒介。透过语言的力量，可以让人感受到世间的美好与良善，反之也可以置人于死地，所以也才有了人言可畏这类词的存在。一个人，说出一番怎样的话，就能最直观地表现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说话的时候，尽量少带消极的、狂妄的、负面的字眼，毕竟这会有损自身的形象，也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况且，只有童言才可以无忌。否则，就应该顺应这个时代做个彬彬有礼、为人谦让且顾全大局的人。凡事更应以尊重和善意为前提，才有资格谈所谓的直爽和率性。

　　若在言语上都做不到给予旁人最基本的尊重，那别人又凭何要为你的“心直口快”买账?

　　人随着年岁的增长就应该愈发懂得“说话知分寸，行事知进退”的道理。虽然大家都说要坚持做自己，不要囿于世间的条框规则，但作为一个成熟的人便应该懂得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沟通技巧，才能让自己变得“腹有良善气自华”。

　　所谓“直率”应该是一种心行如一，却又不失为别人考虑的大智慧。而非单纯的凭借着那所谓的“直率”就随性妄为，口无遮拦地去评判他人的好与坏、对或错的小聪明。

　　有句话说得好“谈话让别人舒服的程度，才能决定你的高度!”

　　本文已获授权，摘自《谁不是一边受伤，一边学会成长》。作者：瑞卡斯Ricas，云南人，现居北京，独立摄影师，自由撰稿人。已出版《这世界教我的事：不曾走过，怎会懂得》;其作品曾刊登于《One一个》《最小说》《咔啪先锋摄影》《南风》等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