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小的环形铁箍,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针坑。它是一枚顶针,它曾常年环套在母亲的手指上,这是母亲一生的戒指。
还是在懵懂的少女时代,母亲右手中指上,就有了一枚顶针。这是命运对这个聪慧女孩儿的馈赠。
后来母亲出嫁了,父亲是经营棉布和金银首饰的商人。母亲的手指上,本应该有一枚真正的戒指的,但母亲手指上,仍然是一枚顶针。夜幕降临,依然是这枚顶针,陪伴母亲,为全家老小,往返千万次的穿越,不计其数的刺透。于是我们有了或新或旧的衣衫,有了冬日踏雪的棉鞋,有了一床床的被褥,有了我们全家人的温暖。
后来公私合营了,父母把全部资产都“合”给了公家。再后来父亲去世了,母亲孤
身一人,开始了更加艰难的跋涉和穿越。母亲似乎永远不可能拥有一枚戒指了,母亲的双手需更加用力,才能为幼小的我们撑起一片天空。
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这枚顶针,顶住那细细的钢针,犹如支撑着母亲羸弱而坚强的身躯,用力,用力,穿越坚硬,穿越厚重;迎着风雨,踏着泥泞,向前,向前。
在艰难的跋涉中,在亿万次的穿越里,母亲悄悄变老了,我们慢慢长大了,家境也渐渐好起来了。
可是,母亲手指上戴着的,依然是这枚顶针。老人又开始为孙辈操劳了。孙子的小被褥,孙女的小棉袄,外孙外孙女的小棉鞋,针针线线,密密麻麻,细密的针脚,整齐的排列,如无言的诗行,写着老人幸福的期待,写满老人的爱。
母亲七十岁那年,终于有了一枚真正的戒指。那是她的儿子我的小弟给母亲的生日礼物。24k金,9999纯。这小小的戒指,金灿灿的,在红色精致的小盒子里,闪着柔柔的光。那是小弟孝心的光芒。儿女们的爱,使母亲有了一个幸福的晚年。
母亲八十岁那年,听到了天国的召唤。尽管是那么不舍,尽管也抗争过,但还是离我们而去了。病重时,曾嘱咐我,把这枚戒指留给小弟。在那个痛彻心扉的时刻,我把戒指从老人家的手指上轻轻取下,交给了小弟。戒指还带着老人的体温,那是母亲最后的温暖。
今年我生日那天,小弟在外地未能赶回,他托妹妹把这枚戒指交给了我。他说这是母亲的遗物,只有姐姐您最有资格接受。面对这不同寻常的礼物,我百感交集。这枚戒指,在母亲手指上整整十年,有母亲的气息,有母亲的温暖。今天,小弟把它给了我,它又有了另一层含义,那是姐弟情手足爱,我没有理由拒绝。
如今,母亲离开我们整整十二年了。我拿出这枚戒指,仿佛又见到了母亲,看到母亲慈祥的笑容;抚摸这枚顶针,好像触摸到母亲粗糙而温暖的双手,眼前又出现了母亲劳碌的身影。
母亲的顶针和戒指,都在我这里。我将好好珍藏。珍藏这枚戒指,是因它曾陪伴母亲十年,它是小弟的一颗赤子心;珍藏这枚顶针,是因它在母亲手上几十年,是母亲辛劳的见证,是母亲一生的戒指。
关键词: 母亲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