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年春节里,有一则上海姑娘随男友到农村吃年夜饭,面对现状后心理崩溃连夜分手的新闻,引爆了社交网络。有人痛感区域差别、贫富分化;有人历数年节礼俗,家庭教养;还有些一批凭吊乡愁的人转而高谈阔论起门当户对的话题。我在春节里也带着城里妻子回到乡村,我们却有另一番甜蜜收获。
我妻子最近着迷民间木板年画等传统工艺品,获悉我的爷爷堪称这方面半个专家,缠着要请爷爷带路,调研一些我认为是封建迷信而不屑一顾的民俗。爷爷就拉上奶奶乘着孙媳妇的车在乡村里穿梭,边探寻民俗,边走访老友。我做方言翻译,乐在其中。
80多岁的爷爷捣鼓年画、纸马多年,在20多年前为帮小儿子顶替城镇户口提前退休,就开始这项事业。爷爷有祖传的铁匠手艺,解放后铁匠铺收归国有,学过半年私塾的爷爷就转型为国营铁器工厂职工,靠工资养活4个儿子。他的大儿子娶了那家铁器厂会计的女儿,就是我父母。爷爷退休后,一双摆弄铁器的手,转行拿起了毛笔、刻刀,跟着古镇庙里和尚抄写佛经、雕刻复印纸马的木板。后来写春联、剪刻有复杂图案的画。在奶奶开的杂货铺里,爷爷的作品最畅销。旧时候,婚丧嫁娶的礼仪风俗里,似乎少不了这些元素。
随着人口的外流、习俗的变迁,年画、纸马等民俗在千年古城如皋的市场空间越发狭窄。我们拜访的几户人家,也算是爷爷民俗产品供应链上游。如皋九华镇龙舌乡的杨夕照家族,年画和纸马的印刷已经不再用木板,更不用人工,用机器。我妻子调研的却是那些撇在一边尘封了的木板。终于在一些家庭的犄角处,寻宝似地找到一些雕刻细腻的木板,老少同喜。走访到白蒲镇勇敢乡的陈松涛家,他拿出一堆刻画木板,我妻子如获至宝,照相机拍摄不停。老人还拿出一本书——东南大学陶思炎教授赠给他的一本《江苏纸马》,里面有一些介绍他的内容。
我在这次调研后,发现以往不屑一顾的纸马,居然有如此成体系的神仙图案。有玉皇大帝、如来佛祖、龙王等,还有36位神仙济济一堂,画在一张纸上。牛栏、猪栏、灶王、土地神专业分工明确。如来佛祖、太上老君、玉皇大帝等神仙可以抛弃宗教差异,为了一个革命理想走到了一张纸上,神仙表情往往严肃认真,煞有介事在念咒。我妻子居然能将整体图片体系牢记于胸,让我联想起逻辑上能自圆其说的好莱坞科幻阿凡达、哈里波特等,毫无疑问,老一辈留下的文化遗产,好好消化吸收,一定能转化成超级IP原创版权。爷爷说,人一辈子其实干不了几件事情,那些神仙就懂,只专注做好自己擅长的、对别人有用的,就行。
望着花花绿绿的年画,那些各管一摊的文神、武将,我也开始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