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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贞

2020-05-26 05:59阅读数() 加入收藏

  借鉴李梦霁老师的《一生欠安》

  倚栏愁空怅,恨三千丈,何处话凄凉。

  下花轿时,我掉了绣花鞋,大凶。

  宣统三年,我的大喜之日,同年清廷垮台。

  月色凄寒。

  大红盖头久久没有掀起,他坐在太师椅上,翻书,不语。我垂着头紧紧的盯住自己的双脚,一只脚上穿着顶着珠翠花的红缎面的绣花鞋,另一只裹着三寸金莲的裹脚布微透出凄冷的光泽。梨花木的桌子上一对镶嵌着龙凤呈祥的大红蜡烛不停的闪烁着,忽暗忽明,我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滴的往下沉……

  奉父母之命,我成了李家的媳妇。很多年后,镇上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场景:光是迎亲的队伍足足排了一个长龙,那送聘礼的大木箱足足有二十多个,镇里的父老乡亲看着直砸吧嘴,不约而同的撇了一眼自家里的那些干巴瘦的丫头片子,再看看那些贴了喜封的红箱子,个个都恨不得也生一个像福兴那般俊秀白净的丫头。那日漫天遍野的红色爆竹碎屑差不多遍布了半个闫家镇。

  他是江南水师学堂的学生,书香门第,祖父是原山西大同府同知,因得罪了上官,辞官回原籍,父在济南提督府内任职,犯了错,锒铛入狱,祖父用尽毕生人脉保了父的性命,但关系人情全部搭尽,家道也便中落。到了这一辈,仅为一镇逍遥富家翁。我家三代为商,我长他三岁,看似是一桩好姻缘。

  洞房花烛夜,彼此默然的一夜。

  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成亲不过三日,他却执意要留洋日本。临别,我随李家人到风陵渡口送行。他对我说,“妇德尚柔,含章贞吉。翼翼矜矜,福所以兴,靖恭自思,荣显所期。你原名为福兴,俗。今进入我门,特改名为尚贞,愿你恪守妇道,安分守己。临了又来了一句:以后叫我先生,不要叫夫君。”从那时起,我就自诩是李家的人。孝敬婆婆,尊敬族亲,恪守妇德,是我毕生所愿。

  这一别就是五年。我翘首以盼,等待有朝一日,他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把我紧紧的拥入怀中。可是,他迟迟不归,杳无音信。

  听婆婆和亲戚说,他成了新派青年,嘱我放脚,进学堂。我三岁缠足,母亲言道,好人家的女子都是三寸金莲,这样才能找个好夫婿,大脚丑陋鄙俗,不成体统。今我二十有一,又谈放脚,徒遗笑柄。自古迄今,女子无才便是德,身为女人,开枝散叶、打理家务才是分内之事,读书识字非正业。朱家传统,容不得我挑战。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小女子,旧时代的小女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讨夫君欢喜,于是才会在婚礼时往大如斗的鞋里塞棉花,没承想,下轿时竟掉了,欲盖弥彰。

  时光飞逝,我的婚姻,已经走过第七个年头。

  先生回国已经两年,先后在山东两级师范学堂当教员,现在是青岛礼贤书院的教导主任。他从不归家过夜,只是偶尔行色匆匆地回来,带几件换洗衣物。他和婆婆说话,说什么“国民革命”“中华民国”,大抵是些国事,他知我不懂,便不对我说。我沉默地听,寂静地看,他时而激昂、时而悲愤的模样,我很喜欢。他是做大事的人。

  我上街,街头巷尾的茶馆都是“革命”的说法,人们也好像与从前不大一样了。像先生般不束辫的男人多起来,女人也渐渐不裹脚,连裹胸布也不带了,天下乱了。先生似乎小有名气,路过酒肆药铺,常听闻“李先生”云尔。我是骄傲的,因我是他的妻。我亦是疼痛的,守着有名无实的婚姻,枯了韶华青春。

  先生是摩登人物,对这新气象,自然是喜悦的。我却是个旧人。贴着“包办婚姻”,迈着三寸金莲,被风云突变的世道裹挟着,颤巍巍地撞进新时代。

  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

  正如下花轿时掉鞋,在他面前,我如履薄冰,却总是弄巧成拙。我是恋他的,甚至允许他纳妾,可他不愿。好在有婆婆疼惜我,打理李家上下多年,我不像李家媳妇,却更似李家女儿。一九一九年,先生为了事业举家北上赴京。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我的人生依附于丈夫,先生去哪,我就在哪。

  北平只有乌鸦憔悴的哀叫,日子里满是干枯的味道。我们住在先生的兄弟那,二叔是庶出,在老家很不得志,很早的时候就搬出了李府,自己一个人在北平打拼,现在经营着一家药铺。弟媳华是新派的女大学生,二叔做药材生意时偶遇华,两人为“自由恋爱”而结合。她思想进步,人又活泼,又懂写字,深得先生喜爱。来到北平我才知,先生声名竟如此显赫。来访者络绎不绝,有学生,也有大人物。每遇客访,我都居于后屋,一日我想进入前厅,被先生狠狠的瞪了一眼,他应该不想我出面待客。先生由内而外都是革新,只有我是他的一件旧物,一件拿不出手的旧物。

  今日我在后屋时,二叔走了进来。

  “大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笑了笑,没有答。

  “大嫂真是安静之人啊,来了这些日子,我都没听你讲过话。”二叔他的声音里有旧日时光的味道。

  我想了想,说:“二叔,你教我认字吧。”

  “好啊!听大哥讲,我只当你顽固不化。既然你追求进步,我断然全力助你。”

  他写下八个字:质雅腴润,人淡如菊。“形容大嫂,恰如其分。”

  后来,每当先生待客,二叔便来后屋教我写字,有时也与我交谈。十几年的婚姻,我心如枯井。二叔的到来似是井底微澜,让形容枯槁的时光芳草萋萋。

  “大哥现在教育部供职,也在燕京大学教书。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人物。”

  “大嫂,你虽是旧式妇女却不愚钝。你很聪慧,而且十分美丽,大哥不接受你或是先入为主的偏见,以为婚姻自主就是好。

  “事实上,你也看到,华是我自己选择的妻子,但她挥霍无度又常歇斯底里,大哥一味崇洋,未免太过激进。

  “大哥是长子长孙,以后李家都是大哥的,而我只能是个做生意的商人,世事难料,世间之人无人能解我心,唯有在大嫂这,我才能有片刻安宁。”

  嫂子,这是你要的《百草集》,这叫是生草乌、天仙子、苍耳子、白附子、朱砂,对了这是马钱子,量少可以治疗风湿麻痹,疏肝理气,量多的话会引起惊厥……

  嫂子,我喜欢你,我想要你……

  斑驳的时光叠叠错错。这年的春天,是我人生中唯一的阳光。而那一次,足够我回味终身,事后二叔再也没有来过后院,我并没有怨二叔的寡情薄意,在我暗如渊壑的生命里,只

关键词: 尚贞 海水湛蓝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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