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元宵节过去两个多月了,但忆起那天的情形,有一些感受似乎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发酵,这几日越发地膨胀起来。
我来H城已经五六年了,每逢元宵佳节,由于独在异乡,或参加单位的一些宴请,或加入大哥大嫂的家宴,或独自一人举杯小酌,亦聊胜于无。这些倒也没有什么,只是今年的元宵节,似乎显得格外的热闹,而那热闹之中,仿佛让我体味到什么,心情也不知不觉显得有些复杂起来。
那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大嫂打电话给我,说下班后可乘她的车去饭店过元宵节。与往年一样,我自然欣然前往。近一两年来,我一直住在大哥的一所老屋里,他们已搬出好几年了,但老屋里尚储藏了一点不错的白酒,如十年、二十年陈酿等。那天我与大嫂在去饭店之前,大嫂开着车转弯去了老屋,取了一箱子二十年的陈酿,以备宴用。
待到饭店时,大哥已在那里了,而我看到更多的则是大嫂娘家的人,什么她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侄儿侄女们,加上小孩等估计至少有二十多位,几乎成了她们的家庭大聚会了。开宴之前,交谈声,与服务员的点菜声,小孩的喊声,连成一片,可谓热闹喧天。而反观大哥这边,则只有我一人而已,弟在年前已回老家了,那一刻显得我们十分地孤单与冷清。这不禁让我想二十年前,大哥与大嫂结婚的时候,由于父母因长期供我们兄弟几人上学,几乎消耗了家里所有的钱财,屋里空荡荡的,可谓家徒四壁,那时父母竟拿不出一件象样的东西参加婚礼,加之父母年高有病,路程又远,因此他们没能来参加大哥的婚宴,大哥这边也是只有我一个人作代表。不过,好在大嫂似乎也能理解此一情况。
其实,我结婚时(比大哥早一年),在我的婚礼上,代表我方的也只有大哥一人。然而我深知,两个人的结合,其实背后都是连着两个人的家庭,而两家也只有人丁相当时,才不至于一方热闹而另一方孤单,或者一方强盛而另一方弱势,这些都是不对称的,自然会形成不对等的场面了。
我正出神地想着,不知什么时候饭店外响起一阵阵鞭炮声。那声音,在繁华的街上彼起此伏,鞭炮由于爆炸后散发出的硝烟味,弥漫在整个城市的上空。我们的宴会也终于开始了。
酒过三巡,耳热心跳之后,大家更畅怀了,推杯换盏,比先前愈加地热闹起来。由于我一向不喜多言,且又患着病,对于开怀畅饮之类甚是恐惧,场面上的应付只好由大哥一人唱独角戏了。见那情景,大哥仿佛是一呼百应的,但我偷眼观察他时,我总感到大哥神形有些疲惫,无奈与孤单似乎就藏在他的心底,只是不外露而已。然大哥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他对全局的把控还是很有分寸。畅饮继续,氛围融洽,但不一会儿,大哥突然站起来宣布,说今天不仅是节日里的欢聚,而且也是大嫂的四十七岁生日。于是,大家一齐向大嫂举杯祝福,场面更加欢呼雀跃了。有给大嫂献上鲜花的,有给大嫂照像的,大嫂更是乐得眉开眼笑,那一刻她应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是的,大嫂是幸福的,她虽近五十,但从脸面上看也只有四十岁不到的样子,我从心底里为他们高兴。这些年她为大哥操了不少心,也为家里,甚至为整个大家族都付出了许多,但大嫂总是积极向上,包容乐观的。大哥呢,也很不容易,他当年在乡里第一个考上大学后,独自一人来到遥远的北方,先在学校教书,继而来到省城机关,出任要职,算是成功人士了。大嫂娘家人虽多,但大哥在他们之中威信最高,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均衡的了。但有时,我总觉得大哥还是孤寂的,不知他自己是否感觉到了这点。近十年来,老家的衰落,父亲的早逝,及我们兄弟几个的聚散无常,这种凄凉的景况,对他都应有一定的影响吧。作为大哥,他的责任与义务常常使他有一丝儿说不出的尴尬与孤独,然而又有多少人深知这点呢?这次元宵节,大哥苦心孤诣地把大家聚集在一起,也算是弥补了点什么,况且还同时安排了大嫂的生日。那一刻,我想了很多,想大哥的不易,想大嫂一大家庭的兴旺,也想起自己。自己孤身一人在外,时光流逝,白发染头,而忠孝不全,苦多乐少,真是感伤不已。妻亦是今年过的生日,由于我在外地,她甚至都没有提及一下,生日那日,她一人真不知如何渡过的呢……
元宵节过去了,但那些记忆里的一些碎片,时不时地撞击一下心扉,几许惆怅,几多感怀,于是杂乱零碎地追忆着,仅此以记之。不过,我以为孤单与亲情,通过热闹的场面能完满地结合在一起,无论如何还是很美的,也是很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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