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一程

　　许许多多的夜晚，我像哲人一样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但由于我的才疏学浅，我只能徘徊在这个问题的边缘。或许我的拙见已足以摆上台面，我思考的问题是：友谊是什么？我看过很多书，但从没有一个作家花费心思解答过这个问题。如今，我的粗略看法是：友谊是一种纯真的情感。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纯真的感受。在我的生命历程中，我遇到过各种类型的人，虽然我年轻，但我已经阅过不少人。我很爱交朋友，从小到大，每一个上学时期，我都会交上一两个朋友，我对朋友很真挚，我很喜欢和朋友在一起的感觉。从小到大，跟我在一起的男生多，女生少，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就有固定的玩伴，那时候我们四个人一起在学校做各种游戏，上天好像青睐我们，我们四个人之间没有出现任何一丝不快。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岁月过得缓慢，我们的快乐却很悠长。玩过去几年，成绩却很好，到了小学六年级，我们什么也没说，就默默诀别了。我记得我们都在比较好的初中上学。到了初中，我开始懂事，我明白，我需要的，不是一大堆人之间的快乐，而是某个人的友谊，我开始寻找和某个人之间的友谊，那时候青涩，这个人必须是男生。小山是我同班同学，他家境和我差不多，我们很快成为了朋友。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我把我的热水袋给了小山，于是我们成了朋友。小山是个很有才华的男生，小学作文一直得奖，看过很多书。而我，只有那已经诀别的三位朋友在心中。有一天，他问我，你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谁写的吗？我知道那个作家，但是他名字太古怪，我答不上来，一时间吞吞呜呜，样子和那位作家名字一样古怪。他说，我告诉你，是苏联的奥斯特洛夫斯基，记住了，可能考试会考的。我记住了这个作家，也去看了那本书，这本书让我印象深刻，并就此我对文学有了好感。但让我印象深刻的远不止这本书，还有小山的作文获得省一等奖、全国一等奖，小山成了学校的红人，更为恐怖的是小山的成绩也一直是年级前茅。我这个他身边最好的朋友有点像衬托红花的绿叶。可是我不甘当绿叶。我也发奋学习努力看书，把文学培养成自己的爱好，我的成绩也越来越好，到了初三的时候，我已经差不了小山多少。我们是一个学校两颗同样耀眼的星星。可是，我不在乎星星，我只在乎月亮。他送我的那本书就是一个月亮，那晚，他到我家送我一本书，名字叫做《零下一度》，是韩寒的一本杂文集。我迅速看完了这本书，书很好看，我一边看一边笑，它是我和他这份友谊的见证。直到一年后我们不欢而散，我还是怀念这本书，如今，它正躺在我的书架上呢。为什么不欢而散？这是一种莫须有的理由，可能是腻了吧。那年，我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而他去了省城最好的高中。可能是地域承载不了我们之间的思念，可能是他的生活变了，人也变了，这种莫须有，时常让我意志消沉。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给他发消息，我们出来聚聚。他没有回我，后来，我给他发消息，他都没有回我，后来，我又给他发了一次消息，他回了一次，再后来，我给他发消息，他从没有回过，他知道我家，但是他从来没有找过我。我望着书架上那本书，我想我们是散了。从郁闷中走出来后，我想，我要迎接我的高中生活了。这个时候，我不再看书了，尽管我已经有了一定文笔，能够表述出一些道理，但文学是小山带给我的，他走了，我对文学也产生了一种失望。高中课程紧，我决定放下文学，考一个好大学，但是我心里放不下小山，在一个夕阳染红云霞的黄昏，我写了一篇散文，叫做《北方的山》，因为省城里的小山在我的北方，我写的是我和他的一些故事。这篇散文我投稿给了校刊，结果被发表在头版上。校刊的编辑让我再写几篇，于是，高一上学期我陆续写了六篇文章，发表在校刊上。由于文章写得很好，我在学校有了一定名气，但是那时候，我对文学并没有所谓的热情，可能更多的是中二期的无病呻吟，那不叫热情，那是负能量。校文学社的一位同年级的女生开始注意到我，她找到我，送了一条围巾给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我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感到慌张又在意料之中，我想，我那么出名，连走路都有女生在讨论我，肯定会有女生来找我。她叫小水，我答应了她的要求，并送了她一本书，还是那本《零下一度》，我在书店再买了一本，小山送给我的那本我要珍藏，我当然舍不得送。我觉得这本书写得很好，又希望我能和她有一段温馨的友谊，可能当做我和小山之间的友谊的一种延续吧。我不知道男生和女生之间有没有真正的友谊，当这段友谊没有变质之前，我曾对那些海誓山盟嗤之以鼻。我相信所谓的纯真，可是时光让我们迷乱彼此。不知道我天生与文学有缘，还是上天对我予以重任。小水也很爱文学，否则她不会来找我。但是我并没有在高中沉醉于文学，反而小水沉醉其中。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是学习，学累了就找小水玩，我们走遍了市区所有好玩的地方，花光了所有零花钱，我们聊梦想，她说她想当作家，我说我还不知道呢，先考上大学再说，我们聊人生，我发现由于她的博学，她有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懂事。我们还一起约定，高中毕业后去首都北京瞧瞧。我们不是男女朋友，至少在高中阶段不是，我们无话不谈，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开过彼此的玩笑，这是我们对彼此的尊重。身上有文艺气息的人，一般不太愿意开过分的玩笑。高三的新年，一个大雪飘扬的黄昏，她跑到我面前对我说，新年快乐。那一瞬间，我的心有了一丝颤动，我知道，那是越过友谊边界的信号，我突然觉得这两年来，我是多么幸福。我开不了口。后来我又后悔了两年，尽管我曾幸福过两年，后悔的两年我早已上了大学，我知道，那段时期我的开不了口，是与时间在赛跑。从那时候起，我们之间不再是纯粹的友谊。高考那天，我和她相互鼓励，如果不出意外，她可能会上一群普通的二本，而我至少会上211，高考很顺利，我们都如愿以偿，她上了北京的一所二本，而我留在了本省的211。那段时期，我还是没有开口，但是我意识到了，我已经喜欢上她了。从没有仔细看过她长什么样，才华横溢是肯定的，不算是倾国倾城，但也耐看，越看越好看。她上了中文系，而我报了哲学。于是我和她的友谊在这里就告一段落了，我找不到一个更好的词形容高中期间我和她的友谊，那就是“纯真”。上大学后，她谈了一个男朋友，她告诉我那天，我很失落，祝福她之后我就没聊了，我聊不下去了，我不想扭捏作态，说一些违心的话，我甚至不想说任何一句话。那天夜里，我一个人，喝了人生中第一瓶白酒，第一次被巨大的失落笼罩。这算是失恋么？如果我早点表白，可是没有如果，我回忆起高中的三年，是那样美好，我第一次有了想表达的欲望，我想要把它们都写出来。于是，我开始醉心于文学，我读卡夫卡，读余华，读托尔斯泰，读王小波，读了很多书。两年后，我开始写小说，发表了第一篇长篇，我承认我还是很有文学天赋的，两年就发表了长篇，尽管没有出版，我觉得我以后一定要当位作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大三那年，她告诉我说，她分手了，字里行间掩饰不住她的失落，我觉得机会来了，我想了一下，在手机里对她表白了。她接受了。我去了北京和她见面，和她一起看了伍佰的演唱会，去了后海，去了长城，去了天安门，当她依偎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第一次吻了她。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天，小山发来一条消息：程，你毕业了么？那天我流下了泪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小山回来了，难过的是，她走了。她是在大四的新年提出跟我分手的，她先是跟我回忆了很多很多，然后祝我新年快乐，她说，我们和平分手吧，希望我们之间不要难过。我觉得新年真不是提分手的时候，可能她是要借那丝喜庆冲淡伤感吧。那天，我哭了，我知道，那是为爱情。小水没有跟我说分手的原因，只说了一句我们不适合。再见到小山时，我已经认不出他了，他说他想明白了，我曾是他最好的朋友，这么多年，他也没再遇到过像我这么好的朋友了。尽管我的记忆都给了她。我还剩什么？我还剩文学，我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写手了，丢掉了一份友情，遇到了一份爱情，又丢掉了一份爱情，拾回了一份友情。老天，你在玩猫捉老鼠吗？后来，小水给我写了一封亲笔信，当面给了我。信上说，她觉得我一直是她纯真的记忆，是她的精神伴侣，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和我成为男女朋友，后来成为也是她的一时冲动。她爱我，如同爱她未来的男朋友，她说我们真的不适合，对不起。我给不了她风花雪月，我只能给她纯真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