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碡,这一乡间上世纪80年代以前常用的风物,不知起于何时,据《金史路赤盏合喜传》:“大兵用炮则不然,破大硙或碌碡为二、三,皆用之。”便知我国元代就有碌碡了。从宋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诗之六:“治打时稍难,唯伏日用碌碡碾”而知,宋代已常用于轧碾成熟的庄稼,脱粒粮食。 碌碡,用花岗岩抑或青灰岩石经凿打而成的中间略粗,两旁微细的圆柱形石器农具,一般长尺半要么二尺,径一尺左右,各地大小略不等。木框是碌碡的一件唯一的外衣,由木匠根据碌碡的规格大小,做好横梁、边梁各2道,圆木销子2个,在边梁上凿长方洞,榫接而成。北方乡间人们常用来轧谷物、碾平场地等。 碌碡,生于石头,却高于石头。石头,本性冷漠寡言,一经石匠的凿砸雕刻,再穿上木匠的那件木框外衣,就很人性化了,也具备了人的性灵和智慧;他也知道感恩人们为人们虔诚尽力脱粒粮食——农人一年的希冀,也焦渴和成熟庄稼这一女味很浓的女性拥抱和狂吻,展现男性的凶猛粗悍;场院里飞转的碌碡,已失去了本身的笨重,变得很轻盈灵活,他的体温也在渐次升高,思维也在慢慢活跃,心灵越来越纯,言语渐渐增多,此刻的碌碡是一个会说话会思考会感恩的圆柱形体穿着外衣的石头了。 这一笨重的石器农具,不论是人力拉动其咯吱咯吱的在场院轧碾脱粒,还是用牲畜(驴马牛)拉动在场院转圈圈的脱粒粮食,均是很慢悠的活计。碌碡,一年四季里大部分时间不是呆呆的站立,就是死死的沉睡在场院的某个角落,真是体现了石头的本性——冷默。唯在碾场的时刻,才会生龙活虎起来,嚯嚯滚动起来,才会具备其石头的灵性和睿智;碾场时,碌碡成为会说话的石头(咯吱咯吱),和喘着粗气冒着热汗的人们融合在一起,很乖顺,很温柔,也很雅致的跟在人或牲畜的身后一圈一圈的由外向里转圈圈;此刻的碌碡蛮劲十足,激情充沛,然很温顺地在庄稼这一熟透端庄、女性十足的怀里撒娇,要不是人们在碾尽粮食后的停止歇缓,碌碡是绝不会罢休的,你说,碌碡一年里有几回这样的撒娇? 乡村的碾场,是一件很艰辛的慢动作,是将时间一圈一圈的转完的。头上那轮鲜亮的太阳和皎洁的月亮在天上转圈圈,地上的人们和碌碡一圈一圈的转圈圈,一天就这么不停地画着圆就逝去了。其实细细而想,世间哪个物种不是在画自己的圆呢?譬如大自然最具灵性的人,有的人把圆画的很像,圆上的线条很是明晰,有的画的哪像个圆呢?都说人生是场梦,可谁又能长期沉睡做梦呢?人生与其说是一场梦,莫如说是在画一个属于自己的圆。一块冷漠的石头蝉变成一个碌碡后,都能把一个圆画的很好,然于人而言又会怎样呢?在社会啥都提速的今天,人们似乎不是用心灵和纯真画圆,而是用浮躁和贪欲画圆,这怎能画好一个人生的圆呢? 在物质渐次丰厚的日子里,我们要学习着碌碡的慢悠转动,把时间不要像一台粉碎机那样碾磨得零零碎碎以致成为一堆面粉,还是把时间过成一片又一片吧;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很正规的圆规,我们要用自己本有的“工具”把自己的人生之圆画的圆圆的,亮亮的。 碌碡,你是一块会说话的石头,具有灵性的石头。飞转时,你是场院中一位男性十足的庄稼的狂吻者,又是间接体现一位农人一年希冀的飞舞者;站立时,你成为一个体型宽大健壮的男子汉,你宽大的胸怀和顶大的力气,不嫌灰尘虫鸟的轻薄,不怕人们屁股的沉重,一律的沉稳寡言气平笑纳的高高撑起。 在大雪即将封疆的西北子夜,我却格外的缅怀碌碡的性灵和慢悠,感恩和温存,耐住寂寥和随时奉承,稳稳画圆和咯吱欢唱。 场院角落的碌碡,沟渠路旁的碌碡,泥土深层中的碌碡,您还具有高于石头本身的性灵吗? 原创作者:李晓明
关键词:
渐行渐远
乡村
灵魂
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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