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部甘青两省的交界处,有一个美丽而梦幻的小镇天堂镇,因天堂寺而得名,人们简称它为“天堂”。
到小镇在几年前需要翻越一座山梁,山名叫“二加龙”。这儿住着从青海移民过来的一庄人,也许是外乡人的原故吧,他们的父辈择山依林住了下来。我记事那时他们已经住了很久。可惜,这是山顶,水资源不便。
冬日,村子里每个场上摊开的麦捆在星月的余辉中被辗子辗了两三遍时,我们的梦才刚刚初醒,梦的尽头一队整齐的‘鼓声’从一片白桦林旁摇曳着闪烁漫来,队伍庞大,豪壮。把冬日的天空塞的满满的。
“吼――!快看来,加龙里的鼓鼓队下来了”这声音响彻了村庄,孩子们疯野似的从庄门里蹦了出来,有些手里还攒着未吃完的半块煮洋芋。这场面像迎接盛装的鼓队一样,表情弥漫后凝固在寒气中。
这那是什么鼓队,这是山顶上的人结伴来驮水组成的一个驮队。大大小小的驴子,每个驴背上都用木棒横串着两只扁圆形的木桶,木桶的木耳上有些挂着一口铁桶,有些挂着自制的橡胶皮袋。还有其它的用来套起这些装置的附件。当这一大队人马从盘旋颠簸的路面下来时,各种器具间的碰撞如腰鼓般咚隆隆响个不停。时而饱满整齐,时而韵律层次。再加上驮手,这场面甚是壮观。
“鼓队”打破了辗子乏味的吱吱声,麦粒破壳的跳跃似乎也与这鼓点有关,小河的水早被寒冬砌成了一道道冰坎。唯有小河边的那口深十几丈的井,井口如干裂的嘴唇一样冒着水气,一张一合。
“快嗲,阿们的尕驴的缰绳冻住了”
“啊呀,一口气拉上来呗”
“三娃,桶桶拿上了站着啊,打瓜地狗般地,你的驮桶快些装”
几十个壮小伙把那口井围的上气不接下气,皮绳在他们手里如青草皮上飞窜的蛇,铁桶的碰撞声就似一场演出前各种乐器在正音。
当辗场人歇下来点起第一锅旱烟时,驮队的水鼓满了,音律变了。因回去是上坡,为了防止失衡溢出过多的水,每个木桶都放了一块浮板。鼓声消散在了那群壮汉脊背的潮湿里,只剩下那口井,井口深深浅浅的冰槽。
驮队移出了我们的视线,鼓声渐远。我们一群孩子在坐在土坎上像看戏剧,看多幕剧一般看他们驮满收获稳稳回去。有时绳子断了桶掉井里;有时驴儿惊了跑了一河;有时看谁家女婿初次来驮水;有时也会看他们脸上涌起又落下的笑容。看着看着有一种欣然会过度成悲悯,那是一种无法吟唱的痛觉。
这些年回去,路过二加龙,偶尔会看见儿时听过的水鼓,悄无声息的立在庄院的南墙边,风雨的磨噬中我想它再不可能发出井水的心声。
天堂是有河的,有一条叫大通河的河水。二加龙缺水的时代早已过了,留下的也只是落了水垢的一些记忆,和让一口井水更甘醇的温情,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