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日,走在路上,若遇老奶奶,总是忍不住看了再看,投去温柔的眼神,那身影中藏着我的回忆,有奶奶的味道,仿若我又见到了淳朴善良的奶奶。
奶奶一词,在我心中,承载着太多回忆,童年的奶奶因躲避日本人的追杀,和家人一起逃亡,途中与家人走散,一个人遗落在一座桥上,无依无靠,幸得爷爷遇见,带回家门,做了童养媳。
听奶奶说,爷爷的年龄大奶奶十岁,非常疼爱她,在那个没有吃喝的年代,爷爷什么都省给奶奶吃,处处呵护着这个自己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女孩,奶奶也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大脚女子,因为遇见爷爷,没受那裹小脚之苦。可惜的是,爷爷因病早早离开人世,丢下爸爸和一个姑姑和奶奶相依为命,那日子之苦,可想而知了。
记得,奶奶喜欢看电视,那时,村上刚刚通电,新上了看电视,我们是村上第二家买了电视机的,那个场面,就像看露天电影一样,可热闹了。那时的人,都好淳朴,没有那么多的欲望与心眼,一台电视机,两三个频道,足够愉悦每一个夜幕星辰。对于奶奶说,电视机,更是个神奇的东西,奶奶听不懂普通话,就喜欢看唱歌,看唱戏的,说热闹,好看。
有一次,我们姐弟三人正在看电视剧,是一部日本人侵占我们中国领土烧杀抢掠的战争片,我们看的是热闹,还有那精彩的画面,可奶奶却不一样。
清楚记得,当画面中出现的镜头,是一个日本人举起刺刀,刺向一位女子腹部时,奶奶吓坏了,口中连连念叨,哎哟妈呀!日本人又来杀人了,吓死我了,不敢看了,太可怕了,说着起身往外走。我过去扶着奶奶,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奶奶的身体在颤抖,可想而知,对于那段历史,奶奶心中有多么的彷徨与恐惧。
初夏,是桑果收获的季节,记不清,那亩桑田地,陪着自己度过多少个年头,只记得,岁岁年年,忙碌于采摘桑叶,喂养蚕宝宝。
记忆中,最深刻的片段,就是爸爸妈妈外出打工的那两年,我只有十二三岁,还在上小学,天蒙蒙亮,就要起床,来不及洗漱,便要随着奶奶出门,推着一辆独轮车,去采摘桑叶。
清晨,万物与晨露缠绵,身行何处,都难以摆脱晨露的粘,清晰的空气,朦胧中的世间,虫儿飞鸟练着歌喉,我在其中穿梭。
进入桑田地,挑选需要的桑叶,而我,一直心怡那几棵挂着桑果的树,总是时常观察它,吞咽着口水,等待它的成熟。
衣襟,发丝,沾满了裹着桑树脂的晨露,粘糊糊的,不舒服,那个时候的我一定是最丑的吧!
只是,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因为心疼奶奶,宁愿自己手脚快点,多采些,这样奶奶便会辛苦少些。
回来的路上,因心疼奶奶,总是和奶奶争抢着推那辆独轮车,尽管自己未必有力气推得动,就这样,若奶奶推,我一定在前面拉着,若是我,奶奶一定在我身边扶着。
回到家,妹妹已经做了早饭,换衣,简单洗漱后,匆匆吃完早饭,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上学,脚步飞快,不敢停歇。
还好,赶上了!我们没有迟到,沉醉于朗朗的读书声中,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所有的疲倦。
一次,放学回家,奶奶生病了!躺在床上,表情痛苦的样子,我好担心她,细心询问奶奶怎么了,奶奶说,只是感冒而已,睡一会就没事了,让我不要担心,我劝说奶奶去医院,奶奶说,用不着,我知道,奶奶是舍不得钱,劝说再三,无果,心中除了难过,就是担心。
奶奶看穿我的心思,说,你去做吊瓜汤给我吃吧!吃完,我就好了,我半信半疑的允了奶奶。
去了菜园,挑选了最满意的一个,摘下,抱回家中,打水,清洗,拿来菜刀,切成一片一片,就在切片过程中,左手没有稳住瓜,狠狠的一刀,切在了食指上,瞬间,鲜血染红青瓜。
奶奶听到我的哭喊声,顾不得生病的自己,冲奔过来,看到我这个样,奶奶吓坏了,惊恐的说着,都怪我,都怪我,为什么想要吃瓜,害得我大孙女,弄伤了手指,说着,我看到奶奶两行泪珠滚落,奶奶慌忙从小麦面口袋里,抓出一把白面,往我伤口上撒,找来一块布头,做了简单包扎,拉着我就往医务室跑,一路走着,一路自责,眼泪浸湿了脸颊。
到了医务室,医生从奶奶手中接过我的手,简单看了一下说,伤口好深,已经看见骨头了,听到这话的奶奶,更加自责。我让奶奶不要哭,我说,看到奶奶哭,听到奶奶这样说自己,我的手会更疼的,奶奶果真不出声了,只是,我还是看见奶奶在偷偷的抹眼泪。
清洗包扎好后,我还是惦记着奶奶的病情,让医生也看看奶奶,可奶奶就是不愿意,说身体没事,我很生气的说,若奶奶不看病,我就不回家,很少任性的我,此时态度却如此坚硬。
奶奶宁不过我,只得让医生瞧瞧,还好,只是感冒,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我和奶奶都拿了药,一起回家,那时,手虽然是痛的,可心是甜的,奶奶身体无大碍。就是我最大的快乐,爸爸妈妈不在家,奶奶就是我们姐弟三人唯一的依靠。至今,我的食指上面依然清晰可见,一道如月牙般的疤痕,那是奶奶留给我的,留给我一段温暖的回忆。
每年,槐树开花的时候,也会更加想奶奶,记忆中,每逢槐树开花的时候,奶奶总是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拿着竹勾,迈着沉重的脚步,家前屋后,寻觅,采摘,回来给我们做香喷喷的槐花饼,或清炒,成为饭桌上的盘中美味。
那时的奶奶,总是忘不了,给我们讲吃树皮的年代,那个属于她的悲苦岁月,那个流离失所,与家人走散的奶奶,一生都在心心念念走失的家人。
我们也曾四处打听,为奶奶寻找家人,因奶奶当时年龄小,随着年龄增长,童年的记忆,渐渐模糊,已经记不得她爸爸妈妈的名字,只记得,有一个弟弟,叫小兔子,家住扬州城门楼附近,可惜,几次寻觅,终究一无所获,奶奶直到去世也没能重遇家人,成为了永久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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