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凯文·凯利《科技想要什么》一书中,最后一部分讨论的是“方向”——走过信息化之后,科技的需求目前指向了数字化:现实世界什么样,我们就有能力把它在计算机的世界里存储成什么样,相对于信息化以人为主以机为辅,数字化的表征则是以机器为主以人为辅。
因此,当元宇宙概念的多米诺骨牌被悄然推倒,如今的现实世界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涌现出越来越多的新事物,和与之相关的一系列商业现象,其中就包括数字藏品。
数字藏品概念来源于国外大热的NFT。NFT (非同质化代币)是一种区块链上的技术标准,它将区块链技术的特性赋予数字艺术品中,让这些虚拟物品都拥有不可篡改的唯一凭证。令人惊讶的是它的商业潜力:今年3月11日,加密艺术家Beeple的NFT作品《Everydays:The First 5000 Days》(一幅JPG格式的拼贴照片)以6900万美元的价格拍出,成为《纽约时报》头条新闻。
2021年12月21日,LGD电子竞技俱乐部在红洞数字藏品(下称:红洞数藏)平台发售进军元宇宙的第一个数字藏品系列——LGD纪念版系列徽章。
图|网友提供截图
距离正式发售还有两天,不少玩家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他们围绕徽章的样式、发行数量等情况进行“估价”。这款徽章统一售价25.9元,他们估的,是其日后的升值潜力。到了12月21日当天中午,有人备好了加速器,有人甚至开玩笑要跑到信号塔附近准备开抢。“还得先有邀请码才能抢,也太难了。”
这个场面似乎与任何一个限量产品发售现场无异,但不同的是,出售的并非是徽章实物,只是一张图片而已。上线不到半分钟3154份全部售罄,冲上微博热搜榜,一定程度上连带着平台背后的公司也受到热议。
公开资料显示,红洞数藏的底层技术正是来自一家杭州区块链企业——趣链科技有限公司(下称:趣链科技)。
根据天眼查信息,趣链科技目前已完成Pre-A、A、B、B+、C五次融资。并且,在C轮融资过后,公司表示正式迈入行业独角兽行列。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融资中,领投机构为知名基金公司易方达。另外,跟投机构银宏基金也“来头不小”,其背后是投资“老炮儿”龚虹嘉带头。后者此前一直对硬科技投资保持高度热情,20年前对海康威视的天使轮投资,曾为其带来超20000倍(中途有减持)的回报,一度被视为创投圈“神话”。
数字藏品究竟为何能让资本集体“上头”?对普通玩家来说,在泡沫和奇观背后,一件虚拟艺术品本身的吸引力究竟在哪里?这些虚拟的,只能用手机查看的藏品,与他们个人生活而言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互动关系?笔者与红洞数藏上几位玩家聊了聊,试图分析一下这个站在风口上新市场。
一个值得补充的细节是:目前在红洞数藏上发售的数字藏品定价大都在9.9或19.9、25.9元。
01 年轻人的艺术收藏初体验
“数字藏品基本上是年轻人在买单。”来自温州的张弛(化名)透露,在自己所加入的数字藏品交流群中,很少看到有人年龄超过35岁,其中超过半数是95后。
谈及年轻人对数字藏品有如此热度的原因,张弛表示,其中一部分把这个作为一种理财方式,这些人同时也经历过“炒鞋”、“炒手办”等,现在的新风口就是数字藏品。
图| 受访者提供截图
张弛告诉笔者,群里的男女差异同样非常明显。“大部分群里的男女比例为七三开,甚至一些极端的群里男性玩家占到了80%。”
由此可见,女性用户对数字藏品并不感冒,即便它们早已在公众眼中变成了某种收藏品或者理财产品。
“我加入的一个千人QQ群里,靠前的省市包括了北京、上海、广东、山东还有浙江,可以说,要么一线(城市)要么沿海(城市)吧”其实不难理解,经济发展水平和受教育教育程度,决定了年轻人能否接触到NFT这一概念。显然,沿海地区具备“先天优势”。
刚刚“入坑”几个月的张弛始终对没抢到LGD限量徽章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告诉笔者,彼时蚂蚁链用户数才几万,“非常好抢”。他分析道“以后用户越来越多,藏品的发行量可能会大幅增加,到时候前面抢的,就是稀有品了。”
不仅如此,张弛还认为,这种数字藏品价格比较便宜、技术操作门槛也较低,不像国外的NFT,还需要用虚拟货币购买。对张弛而言,数字藏品给他带来了一种较亲民的收藏机会。
“所以庆幸我有数字藏品”。作为互联网发展下成长的一代人,1990年生的张弛很快就接受了数字藏品概念,“如果你真的去买实物古董,还需要一个专门的收藏空间,还要担心受潮、被偷、保养的问题,真实的文物藏品还得有知识储备门槛——你会担心买到假货,而虚拟藏品都没有这种烦恼。”
与张弛同在一个微信玩家群的小乔(化名)幸运地抢到三款LGD徽章,正好可以兑换一枚LGD的绝版实体徽章。不过他倒不是电竞爱好者,这是第一眼觉得徽章具有科技美感。最后他把实体徽章送给了一位LGD的粉丝朋友,自己留下了数字藏品。
一件人人都能下载观赏的图片,到底有什么花钱购买的必要?小乔对笔者解释道,“它是有不可分割性的,它有数据,能证明这东西是你的,这就像房子的一张房产证。”
图| 小乔的虎猫佣藏品
小乔告诉笔者他挑选藏品一般先看发行数量(看珍稀度),另一个就是看眼缘,以及背后的文化价值。
说起自己的宝藏藏品,小乔话语中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那是一款由湖北省博物馆授权推出的“越王勾践剑”数字藏品。
“一点开,这个东西就会显示出你的名字”,这种“证明”,给了他一种像收藏真实的文物一样的快感,它源自一种人类最原始的占有的欲望,“你拥有了它,就跟它和它背后的古老历史、英雄人物,都建立了一种联系。”
目前,他拥有40多个藏品,平时闲下来的时候,他会打开红洞数藏或者蚂蚁链,放大、缩小这些藏品,观看细节。如果是3D作品,还可以旋转观赏。通过3D技术,人可以极近距离地看到一把3D“越王勾践剑”上的纹路、宝石、刻字,“差距仅仅是无法触碰而已”。
小乔还说起,他鲜少向身边亲友提及自己的收藏——事实上,大部分数字藏品爱好者只能与同好群分享这种快乐。要判断一个人能否接受数字藏品,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方的网络经验,以及对互联网的认知——比如,他的父母一直经营批发店为生,他曾经劝他们开网店,但他们始终没听进去。因此,父母至今不明白他在手机上忙活的这些是什么。
02 有泡沫的风险
夏星(化名)是NFT的老玩家了。
在公共区块链平台“以太坊”上,他拥有3、40个NFT,在支付宝数字藏品平台上,他则拥有近60个。他在广州一家游戏公司做程序开发,作为一名互联网技术爱好者,刚接触区块链时,他就注意到了NFT资产。
目前,他买的最贵的NFT价值1个以太币,他入手时,1个以太币相当于1千美金,现在,币价已经涨到4千多美金了。在一家全球最大的NFT平台上,他也和公司的美术同事一起做NFT(同事画图,他来铸造),定价很低,在0.02到0.05以太币左右。
夏星表示,在以太坊上,人们最关注的通常是那些动辄售价上百元人民币的作品,比如“加密朋克”系列,相比之下,他和他的民族趣味的作品毫不起眼。
图| 币安智能链上的“Captain of Mars Ecosystem #001”(001号火星船长)
“大部分数字藏品买手只是隐约知道一些NFT的概念,还知道数字藏品能让他们赚钱,这对一些习惯了单线程行事的人来说似乎已经足够,”夏星对笔者说道,“国外那些像素作品在中国是没市场的,之前国内大多是跟风,外加链的容量还没跟上。所以数字藏品这个品类是最好的,比那些像素画文化价值高出太多。但切忌玩成艺术品交易,真那么玩会被圈子里的人玩得渣都不剩。”
路透社也曾援引分析人士的观点认为,作为新兴事物,元宇宙也面临诸多风险,比如资产泡沫。
事实上,所有NFT数字产品的价值来源并非源自于NFT的不可分割和不可复制性,而是源于数字产品本身。
众所周知,在NFT技术之前,数据的交易价值始终是一个玄学概念。虽然数据承载的内容可能是创作者心血之作故而价值连城;但是,恰恰因为佳作浮现于数据之上,在可复制的数据网络中,一切又变得毫不稀缺故而一文不值。
图| 受访者提供截图
“(随着)基于区块链的NFT合约出现,数字资产才被赋予了不可分割性和不可复制性写进合约的标准化部分,同时非标准化的部分,又给了创作者自由拟定交易合同的机会,从而为元宇宙的运转提供可能。”据夏星介绍,目前在国外多以以太坊作为数据交易的区块链记账系统,在国内也有如蚂蚁链(阿里)和至信链(腾讯)等平台出现。
万物皆可NFT,不过技术从来都不是稀缺品。
“刻意的炒作背后或许还暗藏着洗钱、非法集资的风险,技术和艺术可以并存但不应互相替代。”
03 炒作价值也是市场化的
管理专家吉姆·柯林斯(Jim Colins)在《从优秀到卓越》一书中,曾提到过飞轮效应:“无论最终的结果有多么伟大,从优秀到卓越的转变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绝不是做对了某个奇迹事件最终就产生了指标。它一定是不断推动一个沉重的巨轮,一圈圈旋转,最终终于产生突破,自己开始转动起来。”
虚拟世界的浪潮,也如同飞轮一般——不断转动着、一浪高过一浪地翻涌着。
根据分析师威利·胡(Willy Woo)搭建的预测模型:到2025年,数字资产的用户数量可能会达到10亿人(相当于2005年的互联网用户数量),互联网渗透率将超过20%,这将使得数字资产有望正式跨越鸿沟,进入早期大众阶段(见下图)。
图|网络公开资料
因此,关于炒作问题,业内人士高林(化名)有着自己的理解,“实际上对于NFT市场而言,由于制作NFT并没有任何限制,任何人都可以创作NFT,所以说NFT创作成本还是比较低的,市场能真正炒作起来的NFT必然有其炒作存在的价值。而且并不是所有的NFT都能炒作的,因此NFT的炒作是有区分的。”
高林表示,同样在现实世界的艺术品等藏品的炒作其实也是一样。比如名人作品和有一定时代历史的作品在市场上有较高的炒作价值,而大部分普通人或水平较低的作品则没有相应的炒作价值,炒作价值也应当是市场化的。
“赛博朋克之父”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说过:“未来已来,只是尚未流行。”。
因此当我们谈论赛博世界时,我们谈论的不该只有“炒作”和“泡沫”,这就是未来世界,而未来也不该是一无是处的。
在夏星看来,史蒂芬森的最大贡献在于:他在《雪崩》中描绘了元宇宙美好的部分,并且想象了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景象。(小说的结局是中二的主人公在元宇宙里创建了一家安保公司,专门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
图| 雪崩里描述的Metaverse
“为什么数字化的世界是年轻人所迷恋的?因为它是一个没有中心,没有集权化的高度自由的空间。”燃麦科技创始人及潮流艺术创作者于皛分享了他的看法。他是一名80后,“我也在不停地学习中”,他说。“未来的年轻人将越来越能接受虚拟世界的设定,他们是出生就在原生态的数字世界里的人。”
商业金融新闻网站Real Vision的创始人Raoul Pal也曾谈到这一点,他认为,年轻人们正在想的,是“如果你不能赢得比赛,那就改变比赛规则”。他这样形容美国已经迈入30岁的千禧一代年轻人,“现实中的他们负债累累,他们比过去70年里任何一个时代的30岁年轻人都要穷。这些年轻人都被我们(年长的、社会规则的制定者)辜负了,当他们可以制定自己的规则时,他们为什么要遵守我们的规则?”
诚然,张弛、小乔、夏星他们是一群投机者,一些年轻人,一群有信仰但没有承担风险能力的人们,对于新鲜的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他们都对180天后,转赠放开后会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但至少,即使“亏了”,损失也极低。事实上,这种抢购藏品的体验为他们带来的,既有社交货币的作用,更重要的是一种简单、原始的收藏快感——就像集邮一样。
不可置否的是,飞轮效应已经显现。
据《华尔街见闻》2021年5月13日报道,以太币已突破5000亿美元的市值里程碑,一度攀升至5050亿美元,排名升至全球资产第14位,一路超过金融巨头摩根大通(4800亿美元)和Visa(4960亿美元)。
这一年,比特币曾一度超越特斯拉,以太坊则超越了摩根大通。
尽管如此,依然有无数人认为他们是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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