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微信朋友圈纷纷在转发湖北农民女诗人余秀华的诗作。许多人对她倍加赞赏,甚至把她形容为“中国的狄金森”。随着知名度暴涨,余秀华在农村的家挤满了前来采访的记者,以及上门慰问的领导。 余秀华为什么会这么红?这是很多人发出的疑问。在我看来,这不过又是一场舆论与大众不经意的合谋。这一切看似不无偶然,实则暗合了媒体议程设置与大众流行的若干规律。只要看明白这些规律,对余秀华何以忽然受到热捧,也就不会感到意外。 作为一个农民诗人和脑瘫患者,余秀华的诗作首先是被国内著名刊物《诗刊》所推介。但她真正进入公众视野,则受益于拥有几亿用户的微信等新媒介的传播。曾经发行量上百万册的《诗刊》,虽然如今仍是国内诗坛权威刊物,但其发行量已少得可怜,并不具有大众化传播的特质。正是新兴社交网络的崛起,打开了《诗刊》通往广大诗歌爱好者的通道,让余诗有了被更多人自发点赞、分享的机会。 传统媒体的推波助澜,是余秀华迅速进入公众视野的重要路径。即便是在微信等新媒介迅猛发展的今天,传统媒体(包括其新媒体应用)仍是新闻热点的制造者和催化剂。一个身患疾病者、农民、女诗人,这些元素十分符合传统媒体报道偏好,可向读者提供一种充满反差却又具有正能量的阅读冲击力。首先发现余秀华具有报道价值的媒体,无疑有着敏锐的新闻嗅觉和话题制造能力。如今赶到余秀华家长“围访”的媒体,则是跟风炒作的资源瓜分者。 但不管微信和传统媒体的信息传播能力多强,这仍不是余秀华走红的全部重点。关键还要看大众审美偏好及其赏鉴水平。余秀华诗作一开始在微信等社交媒介被自发传播,本身表明她拥有被广泛认可的潜质。事实也是如此。余秀华的人生故事就是一部励志片,而在微信上传播最为广泛的就是那些或真或假的“心灵鸡汤”。当一个照片上看起来显得有些土气,而气质又略显张扬的“中国版”海伦-凯勒出现在面前,哪怕她不是一个诗人,也很容易打动人们的内心。 何况,余秀华的诗作清新易懂,偶尔有点夸张和大胆想象,这更迎合了大众的审美水平。可以说,任何进入大众流行舞台的诗歌,首先都必须符合通俗易懂这一特征。无论是汪国真、席慕容,还是北岛、余光中,都逃不过这个大众传播规律。汪国真、席慕容的诗歌大多具有这一特点,而北岛、余光中为人传颂的诗作如《我不相信》、《乡愁》也是如此,虽然这未必是其代表作。余光中曾婉拒当众朗诵《乡愁》,此举可看作他拒绝流行文化的一种姿态,因为这首诗遮蔽了他在诗歌上的真正创作实力。 那么,该如何客观评价余秀华的诗歌创作水平?实际上,只要剥离那些非诗歌的评价因素即可。不妨设想,余秀华只是一个诗人,而不是一个脑瘫患者、农民,再把她的诗作放到所有诗歌作品中去衡量,得到的答案或许会有很大不同。诗人伊沙谈到余秀华现象时说:更多的读者被同情心所绑架。这是一个颇为客观的评价。从余秀华的诗作,不难看到有哪些诗人或诗歌的影响痕迹,作品又该落在哪个水平层次。如那首流传甚广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可说是另一首题目类似的网络流行诗的清新版、女体版和反写版。 话说回来,我的本意并不在于批评谁。目前环绕着余秀华的这场话语狂欢,可谓大众流行时代的一种正常现象。余秀华的个人经历及其诗歌作品的流传,也可给许多人心灵上的启迪。只不过,余秀华的人生固然值得颂扬,但不能因此降低诗歌本身的评价标准,否则对作者也是一种伤害。 好在余秀华本人对这一切抱着清醒的态度,没有在这场众声喧哗面前失去判断力。面对纷纷上门采访的媒体,余秀华用“假如你是沉默的,海水也会停止喧哗”作出了自己的回应。这是非常难得的人格品质。从某种意义上讲,诗歌是余秀华抵抗现实或者逃避现实的一件武器,是她想象中的个人王国,否则很难将其诗作与个人生存状况关联在一起。因此,人们或许不该过多地去打扰她的这种美好想象。
关键词:
诗歌只是余秀华抵抗现实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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