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天气骤然变冷。
我穿着母亲做的新棉袄,坐在老屋门槛上。顶着朦胧的太阳,看院里,两只公鸡互啄。我不知它们为什么打架,但我猜猜,它们都想打败对方。
邻居老锅头,“又”跟儿子吵起来了。以前,他们的吵架我都不去看,可今天,我不知怎么地,爬上墙头。
看见老锅儿子,把一把茶壶扔到院里,指着老锅鼻子:“你天天就知道喝茶……喝茶!不去放羊,你知道……你烧了多少炭?喝了多少斤茶叶?喝死你算了!”老锅头拉着脸,吧哒着罕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烟雾,握紧烟袋的手背冒着一条条青筋,张着嘴,过了三妙:“我有茶瘾,不喝很难受的,等晚些再去放羊”
里屋传出一个女人声音:“谁家没有个者?就你有茶瘾别人没有?啊?都是婆婆在世时惯的!”老锅头擦着眼角,别起烟杆去放羊了。
六岁的孩子,像个没事人一样玩耍。捡起自家院里被摔扁的茶壶,往里尿尿。
开春,我去城里读书,毕业后,我就留在了城里。随着父母年迈,身体毛病也渐多。我抽出时间,待着孩子回家看看父母。
跟父母闲聊,才得知老锅头死了,是我进城那年,他跟他儿子吵完架,就喝了农药死的。那个六岁孩子,去年也娶了媳妇。
孩子第一次来农村,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嚷着回家。我想带他出去到村里转转,散散心也许会好点。
走到老锅头家门时,门里飞出一个棋盘,险些砸到我跟孩子。驻足,看见一个年轻的妇女,拿着象棋往瘦老头脸上扔。篷头散发的婆婆,在夺妇女手中象棋。无力的婆婆像稻草一样,狠狠地摔在地上抹着眼泪:“造孽啊!他可是你公公,你们怎么如此待我们?”
站着一边的长发少年,大呵一声,手指着老头:“我怎么待你?啊……你说啊?你当初也不是这样待爷爷的?啊?他不是被你这个儿子逼死的吗?爷爷是喝茶,那你呢?你每天只知道下棋,什么都不做!”骂完又指着老婆婆:“还有你!若不是你从中挑嗦,我爷爷怎么被他逼死?你有把他当过你公公吗?你还好意思说我待你不好?”
老太太坐在地上,仰着头,眼泪打转。老头趴在地上,拳头砸着地,眼望着天――嚎啕:“天啊!报应……啊!这……这是……我的报应呐……爹!我错了!”
天黑了,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我抱起孩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