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忆起来,有时连自己也不敢相信,曾经不善言辞,腼腆,胆小而高不过一米六八的我,在人生的岁月里也曾经营过饭店。
在长江中下游一带,有一个小镇,名叫七圩镇,九十年代初,该镇人口不足二万五千人,而我就住在这镇的东南区的一个小村庄上。在全镇的中央有一条贵穿南北的港,名叫七圩港,直通长江。港的东边与西边是两条宽阔的大路,而以西边的大路为主要干道,宽约六米左右,在八十年代就浇了水泥路面。从南边江边的闸口沿西边大路向北约三里距,在港上建有三座大桥,依次为向阳桥,东风桥,仁义桥。而从东风桥至仁义桥这一段最为繁华。
那时的农贸市场就在这一段的路西,七圩医院就在东风桥的西首,原七圩供销社就在向阳桥与东风桥的西边,九十年代初已股改为个人经营。为发展七圩镇经济,镇领导研究决定,将西路沿港边卖给私人建房经商,同时还可买到小城镇户口,就这样西港边建起了许多商品房,从闸口到仁义桥间,九十年代中期就成为了七圩镇上的商业一条街。
一九九七年,我三十二岁,在离家不远的一村办厂工作。祖父母年老在家烧茶煮饭忙家务,父母种田做杂工,儿子上小学二年级,一家人生活过得平凡而又平常,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在这平静的生活里时不时地产生一些摩擦。有一次,我的岳父因患眼疾,需去上海某医院手术,我的妻子想捉两只老母鸡去送礼,祖母看着那辛苦好不容易养大的鸡,心里真有些舍不得,不由得说了几句什么,妻子个性强,内心不免产生些许怨气,就一直记在心里。.我也不知怎样来消除她们之间的隔阂,一位是祖母,一位是媳妇,谁是谁非,又能怪罪谁,我在心里寻思着一种求和的法子。
一九九八年的正月初二,按照惯例,我与妻子,孩子到岳父母家拜年,听妻妹讲,她所在的科室领导说在七圩医院斜对面港边有一户姓朱的人家,因孩子在泰兴城里工作,需将港边的两间三层房屋卖掉,到城里买房成家。我心中考虑,一是家庭矛盾,第二是孩子上学,是不是转到镇上来,第三是妻子的工作等缘故。听说此事后,便与妻子商议,因当时经济条件有限,约妻妹一人买一间,大家同意后,就请妻妹科室领导牵线搭桥,大约到正月初八,双方到领导家签订契约,在当时的情形,七圩镇上买卖二手房屋还属首例,虽然价格当时有些偏高,但心中有一种从农村家庭跳出的压抑,又因喝了点酒的冲动,就糊里糊涂地匆匆签了合同。
随后妻子辞去了镇上一乡办厂已有十五年工龄的工作。姓朱的人家先将三楼,二楼还有一楼底层的其中一间先搬出,底层的另一间要到九八年年底才搬出,因当时我们一次性没有那么多钱交清,直到九九年一月才交完,然后办了过户手续。
一九九八年二月底,进入装修阶段,经大家一致赞同,决定开家小饭店,三楼南边一间是妻妹一家的宿舍,北边一间是我与妻子孩子的宿舍,在二楼隔了三间餐厅,底层当时只有一间,前面是大厅与吧台,后面做厨房。在装修期间,我与妻子就临时晚上搭个床睡在厨房,先是整理水电,然后是木工,油漆工。三楼装修好后,岳父母家还按当时的地方风俗给上了梁,接着去泰兴城荷花池市场置办了桌椅,买了锅碗盘铲,冰柜等,直到六月底才准备开业。
我姓蒋,连襟姓陈,就取姓的谐音江城,妻弟用泡沫塑料做了四个大字“江城饭店”,用胶水粘贴到门口一楼的挂框上,连襟的父亲是医院的负责人,由他出面找工商有关人员,按规定办了营业执照,就这样在七月一日党的生日这天,饭店成立了。
经一位姓郭的朋友介绍,找了一位厨师,三十来岁,泰州人,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只记得说话口头语“嗯啦。他的拿手菜是水煮肉圆,还有红烧鲢鱼。记得他做出来的肉圆又嫩而不散,开始我们什么也不懂,都是听师傅按排,他让怎么样就怎样,而这师傅很保守,做菜时都是偷偷摸摸,躲躲闪闪,不让我们知道秘密与决窍,所以,我们也就帮不上忙。那时我们连蛋黄蛋清都分不开,后来才知道,肉元又嫩而不散,只是里面多加了蛋清,生粉而已。
七月初六,我们请了隔壁邻居,还有一些熟人朋友,以及饭店对面村支部的有关人员,斜对面医院里的有关人员,还有一些单位上的人员,总共大约四五桌吧,当时天气已热,还没有条件装空调,只是按装了壁扇,大家吃得大汗淋淋,我们打着招呼,敬酒,总算在赞叹声中正式开业了。
当初我与连襟还有妻妹都要上班,店里只有妻子照看,那时,整个七圩镇上只有几家饭店,仁义桥那边港边有一家云霞饭店,东风桥与仁义桥之间港边有一家新阳饭店,路西边有七圩宾馆,离宾馆不远有一家青青酒店,在我家饭店开业后两年,在老供销社那边又增加了一家名叫云龙饭店,再后来在七圩医院门口又增加了红日大酒店。现简单介绍一下这几家饭店的一点情况:
云霞饭店是比较开得早的饭店,两间两层,那时饭店少,生意也就忙,在楼上又增扩了一间。在我家开饭店后不久,饭店老板的女儿云霞又去泰兴城里承包了一个大酒店,再后来将港边房子卖了,在对门盖了三间两层,女儿又从城里回来继续经营,到如今还在进行;新阳饭店是一个外地老板,三十来岁,胖胖的,人称刘胖子,老板娘苗条,长得有姿色,生意不知怎样,我也没有去过。
在我开饭店时,刘胖子经常到我这里来玩,谈论一些生意上的事。有一次我去云龙饭店吃饭,见到刘胖子在那里当厨师,这时我才知道他的新阳酒店已停业多时,具体原因我没去多问;关于七圩宾馆,一开始生意还算兴隆,特别是办酒席,可后来慢慢就亏本,也许是公家管理不善,用人不当,假酒假烟等等,直至承包给个人经营,换了许多老板。有一段时还关闭,现在重新装修,由两位老板合伙经营着;青青酒家是父子承租的一户人家房屋,装修一新,在我饭店之前就开业了。儿子青青烧的河肫鱼比较好,开始生意到也算可以,可三年后重装修,那房东要加房租,父子一气之下停了;云龙饭店是利用老供销社的一排旧房子进行改造而来,老板是一家大单位的红供销,他的招待客人较多,所以自己请人开了饭店,既可以自己来人招待,又可对外经营,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老板在一次喝酒后因高血压中风而离世,不久也就只能关闭;红日大酒店老板家是一户有钱的主,也不知她为什么要开这酒店,开业不到一年,听说不知谁跟一位客人跑了,不知是真是假,我只见到那酒店牌子不知被谁砸坏到一旁。关于这几家饭店的许多故事很多,以后慢慢细说吧。
我家饭店经过几个月的营业,生意不算忙,也不是闲。妻子与一位服务员(叫什么名记不太清楚了),还有一位厨师经营着。每当到中午,晚上吃饭时分,我们都下班回到店里帮忙,那时地方小,也只是当小吃店做着。随着接触的客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熟悉,生意也忙起来,特别是一些方方面面的关系,比如我在我们村里,大部分人都认识我,他们请客都会到我这里;连襟在七圩医院工作,紧靠饭店,来人招待自不必多说,他所在的村在西南片区,大部分也都认识,请客都是到这里;妻妹在政府工作,许多方面的客人有时也能兼顾;妻子待人也很热情周到,菜肴实惠,价格公道合理,社会上许多有名的人士也都愿来我店小吃。就这样有时还真有些忙不过来。我们也有简单的分工:早晨,妻子要去买菜,客人来之前,要拣菜洗菜,进行初加工,客人来了,妻子负责给客人点菜,安排座位,出好菜单。服务员要泡茶上菜。我在前面大厅看车,与客人招呼,客人吃好后要结账。连襟有时要帮炒菜,妻妹配菜。随着生意越来越忙,地方感觉越来越小,所以大家商议决定,在原正房后面再接套间,由于后面是港,扩建很难,像这样接出去,在这港边上我们还是第一家,当时地方政府也不是太准许,我们又找了一些人,办了手续才动工,为不影响做生意,当时包给了一位瓦匠包工头,断断续续一直到年底才结工。
一九九九年春节进行了二次改造装修,姓朱的那卖房的人家看到我们所进行的一切,心中好像有些后悔,但最终在我们付清余款,还是搬走了,我们就将底层的另一间增添了餐厅,后面的小套间做了冷菜储藏室,又将接出去的套间扩大了厨房,并砌了大灶,二楼接出去套间做了看电视,打扑克的休闲室,另外楼上楼下改造了卫生间,所有的餐厅都装上了空调。
接着又请来了一位姓封的厨师,二十多岁,瘦瘦的,性格温和,炒菜是他的强项,速度较快。还增加了两位服务员,一位小个子的服务员,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大家都喊她小四儿,别看她个子小,但做事麻利,特别是杀鱼较快,另一位服务员个头稍胖,姓王,是安徽人,三十岁不到,曾在其他饭店做过,敬酒,陪酒样样都来,泼辣风流,关于她有许多故事,这里不一一细讲。多少年后,我在泰兴城里看到她,已是一个饭店老板娘了,再后来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她,听说回安徽老家了。关于小四子,人虽小却很活泼,勤快而又单纯,她是盐城人,在一个不怎么太发达的地方,那时她有一位姐姐也在我们这边打工。年底给小四子结账,,我的妻子都要把钱缝在她里面衣袋里,回家关照她要格外小心。小四子在我家做了好几年后,被另一家饭店用高薪将她骗去,多少年后,有一次突然打电话来告诉我妻子,说已回家结婚,并去上海开了鞋店。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客人感觉口味没有多少变化,那位泰州的厨师也没有多少创新,所以大家一致决定重新请位大厨。正好,九九年下半年,青青饭店的主厨是我村的,由于多种原因,他已不想在那边。他姓陈,曾在部队当过厨师,后分到我妻厂里食堂烧菜,他为人厚道勤快,做事爽快,烧菜炒菜,大型定桌样样都行,与他一说,他就很爽直地答应了。实践证明,陈厨确实也能干,尤其是大众菜肴,做菜速度也快,有人家办酒席,他也能较完美地安排到位,让客人高兴而来,开心而去,大家都较喜欢他。
小封厨师因要回家结婚,在我们这里做了近两年才离开,至今也没有见到他。他走后,又请来一位本地姓王的小伙子,他与陈厨一样厚道,他帮着配菜,炒菜,有时还送菜,大家也较喜欢他,尤其他做的鸭煲砂锅,客人都认为实惠味可,多年以后,他去靖江城改行做报警器材生意,我一直未见到他,最近还是听他一位叔伯兄弟告诉我的。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形势的发展,在七圩镇上也产生了许多新的饭店,特别是农贸市场搬迁到新的街道后,新开的饭店如雨后春笋,尤如是美食一条街,当然也关闭了一些,尤其是一些客人欠债较多的饭店,再加上工商,税务,卫生,联防等部门的严格管制,还有社会上的一些混混与一些无赖泼皮捣蛋,使一些店不得不关停。
为了适应市场的竞争,我们每天又在不断更新着菜肴,同时也更换了好几位服务员,在小王,小四儿时,还又招了一位叫什么菊华的女子,十分忙时,还请附近的小美,美琴等来帮忙。小王,菊华走后,又请来一位叫红美,一位叫小李的来,红美走后,又请来小黄,小沙,小沙走后,又用高薪请来一位姓朱的服务员,高个苗条,模样也漂亮,能说会道,曾在别的酒店做过多年,所以,我家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到二零零四年,社会上兴起了厨师带锅碗盘铲桌椅到户上办酒加工,此时,陈厨也决定回去自我创业,我们也没有阻挡。那时,七圩宾馆生意已不是那么景气,我们就从那边请来一位姓赵的主厨,三十不到,为人憨厚,没什么性子,从未看到他着过忙,烧的长鱼丝较有特色,多年以后,还有客人提到江城饭店的长鱼经。小赵烧炒都还可以,也清清爽爽,从不愿多放油,咸淡适宜。到二零零六时,我的孩子上初三了,妻子要去照看,我们大家商议,决定将饭店的一切都转让给小赵经营。
转眼,江城饭店在小赵的精心管理下又度过了十年,小赵的大女儿也已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小赵买了轿车,在城里买了房。二零一七年四月,小赵决定去泰兴滨江开发区发展,我们也没阻挡与挽留。最近几个月,我又将这两间三层的小楼从上至下装修一新,改做家纺窗帘,地毯椅套,附带壁纸壁布,至此,江城饭店拉上帷幕。
今天写下这些,回想“江城”二十年来的一些情形,曾经的起起落落,遇到的一些形形色色的人,稀奇古怪的一些事,背后的酸甜苦辣,究竟付出了多少,又有谁知道呢!所有的那些都将成为过去,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想:我们每个人生活在这个社会,都在改变着这个世界,回首人生,自己曾经充分利用自己的能力为这个家做了一点事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