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藏准备》
一九八二年,我在新疆军区某部政治处任排职干事。年底前,刚刚完成一次征兵任务,从河南商丘回到驻地。股长陈化友通知我:三日内到团卫生队体检,如体检合格,本周可安排探家;探家归队后进藏,参加西藏边防道路施工,时间是两年。
体检的科目主要有三项:量血压、做心电图和验血脂。具体标准是:血压超过150水银柱的不能上;心脏有三级杂音的不能上;血脂高的不能上。一周后,接到卫生队通知,我的身体符合进藏条件,可以进藏。第二天,我踏上了回乡的路!
部队作为执行国家特殊使命的武装集团,注重培养干部、战士的荣誉感和献身精神。我们部队当然不缺少这种精神。但毕竟是到高原、高寒地区工作,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在我探家期间,部队进行了民族政策、高原防寒防冻、高山反应自救互救等一系列教育;下发了介绍西藏人文、地理环境的小册子《可爱的西藏》和《一九五五年进藏先遣连英雄事迹》读本;进藏前适应性体能锻炼热火朝天,就连平时不参加军事训练的政工干部,也坚持每天五公里越野。
一九八三年二月中旬,我探家归队。全团上下弥漫着浓厚的进藏氛围,封门窗、补被服、购食品,各项准备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着。第二天,政治处栾真虎主任找我谈话。大意是:由于你在一九八二年上半年参加农场劳动和下半年征兵工作中成绩突出,经团党委研究决定,荣立三等功,职务由正排职调为副连职。并说:“咱们处这次只提拔了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张震国;因此,处里决定,你和震国股长随第一梯队进藏;这也是组织对你们的锻炼和考验,不要辜负领导的器重和信任!”谆谆教导,言犹在耳,令人激情澎湃;立功受奖,升官发财,男人一大幸事。毋庸赘述,我愉快地接受了这次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三月中旬,进藏第一梯队整装待发。这时,从进藏先遣连七连传来消息:通讯连班长梁启明,在配合七连一个排执行挖雪开路任务时,被大风雪围困。为了营救站友,他爬上四米高的电线杆,接通了阿里军分区电话。三天后,营救部队赶到,战友们得救了。梁启明同志因高山缺氧,爬电线杆劳累过度而光荣牺牲。被救的一个排,因是近距离施工作业,没带给养,只有排长带了一个馕。排长把馕分成三十份,大家靠仅有的一点干粮,吞冰饮雪,度过了三天,挽救了生命。这件事让团首长意识到:食品才是进西藏最最重要的物资。决定推迟进藏时间,给第一梯队指战员每人配发十个馕,二十个面包,一箱罐头。
为了带上这些东西,陈股长专门给找来纸箱子,打好包,并再三嘱咐:“千万别弄丢了,这就是命!”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该走了.......
《英雄情结》
新疆南疆气候干旱,少风少雨,即便有,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四月的南疆,晴空万里,阳光明媚,说不上冷,当然也说不上热。向阳的山坡上,隐约能看到一抹绿色;营房内外的杨柳树,嫩芽还未吐出,但已相当肥硕;孔雀河开河了,清澈明净的河水,在布满鹅卵石的河道里静静地流淌;爱俏的机关干部都已换上了春装,春天确实来了!
第一梯队出发的命令还没有下,但已不再给进藏干部安排工作任务,处于实际的休假状态。带家的干部,呆在家属院里,安排老婆孩子一年的生计,享受即将阔别的天伦之乐;没有家的干部,忙于去库车,下三道桥,购买营养品,消磨难得的闲散。我没有家,也不爱逛街购物,整天猫在已经封堵了窗户的机关里,死命地看书!因为一个小插曲,迫使我不得不走出机关了——
我们股邴干事和我一个宿舍,山西人。脸白、有才,就是个子有些矮。二十七岁了,还没有找到对象,正跟驻地附近大修厂一位女工谈恋爱。可能是部队要进藏的原因,女工天天到宿舍来。他们谈恋爱的方式很特别,见面后不说话,并忽视我的存在,只是往一块凑。女工先是坐在床上,后又挪到椅子上。两人四目相对,双手紧握,距离一缩再缩,近的不能再缩时,脸颊就像熟透的红苹果......
我可不想招惹这对发情的小狗!躲出去,跟老班长李良顺,老战友汪建新聊半天;到老乡张文会、路东瑞家蹭顿饭;在机关跟霍成保、宋锡学等人喝回酒。年轻人酒后滋事,不欢而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邴干事进藏时间较我要晚一个月,见面后告诉我,他已经结婚了。
“没有办法,追着我不放!”
后来,跟他一块进藏的何干事告诉我:“别听他瞎说!”实际情况是,女工怀孕了!
四月中旬,进藏命令下达后立即开拔。从库车出发,绕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向西向南,越走越暖和。经阿克苏、三岔口、喀什市各兵站,到处标语满墙,锣鼓喧天——“向进藏英雄学习!向进藏英雄致敬!”伙食由各兵站统一安排,大锅菜、大锅饭;住宿由各兵站提供场所,就地打地铺。张震国股长和我被安排在一营部,远离领导,没有具体工作。进兵站吃饭、逛街、睡觉、贴感谢信;出兵站有人欢送。生活简单、畅快、惬意而光荣。
在阿克苏,驻地卖断档的牛奶、炼乳、麦乳精,这里俯首可得;在喀什市,我们逛完新城逛老城,吃罢羊肉串,就去买走私电子表、瑞士表;在英吉沙县买各种工艺小刀。
新疆喀什市与前苏联和巴基斯坦接壤,苏联、瑞士以及台湾、香港产品通过陆路走私过来,不但样式新颖,而且价格便宜。电子手表,从两元到三十元,装在麻袋里往外卖。凡是路过的干部战士,都要买上一两块。在那个年月,我们团不但是佩戴手表率最高的部队,可能也是全国佩戴手表率最高的群体。
《旅途艳遇》
在新疆呆上几年,多少都懂几句维吾尔族语言。不见得刻意去学,听多了见多了,自然就会了。使用时,维族话和汉族话掺杂使用,听者说者都一知半解,但不至于闹大笑话,方便不是。如:
亚克西[好,你好]
巴郎[小男孩]
克斯巴郎[小女孩]
羊纲子[妇女,老婆]
十一点半,从喀什兵站吃完早饭,把背包装到后车厢,拉车门上车,顿时惊呆了!在我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克斯巴郎。不待我发问,司机小刘走过来,朝站在远处的袁教导员努努嘴,说:“学雷锋,做好事!”“副驾驶呢?”“到后车厢睡觉。”没容我细想细问,车队已经出发了。
维族女孩就坐在我和司机小刘中间,离他近,离我也近。事情来得突然,我还没有想好怎样跟她打招呼,小刘已经开始跟她搭讪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