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听到文兰先生辞世的消息,还是周至快板达人乔映威老师几天前无意中告诉我的,当时吃惊不小。因为2017年6月25日,我在咸阳秦汉文学馆参加“咸阳市散文创作培训班”,聆听《美文》杂志副主编穆涛先生和《散文百家》主编贾兴安先生讲座时,就曾在一个“文学作品展厅”见过关于他的代表作《命运峡谷》的赞语以及长篇小说《大敦煌》被拍成电视连续剧在央视播出的相关报道。而且室内东面整个墙壁都被介绍文兰先生的宣传文字所占据,尤其是文兰先生身着西服的半身照,看上去精神矍铄、儒雅而富有气度,格外引人注目。那时,我才知道他是享誉全国的著名作家。但有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么重要的场合,作为咸阳市作协名誉主席,他为何没有露面?整个活动一直由在咸阳文联或作协担任要职的王海、董信义和山岚出面组织。原来,那时他早已身患重病近三个月了。没想到一个多月后,他竟离我们远去。怎能不叫人怅望灰天?
我虽与文兰先生不曾谋面,但在周至作协等各大微信群或QQ群里,时常会看到众文友有关悼念他的诗词或追忆文章像雪片一样纷纷涌现。这不禁让人想起陈忠实先生当年去世时,各类怀念文字就像雪花飘散一样不断涌现的情景。由此看来,大家谢世非同一般,往往都会受到如此礼遇。
那时,我就在思考:他何以让众多文友如此厚爱呢?
带着这一疑问,看到周至作协西片群里发的参加文兰先生追悼会的相关通知,我就报了名,除了吊唁而外,也想一探究竟。
2017年8月6日早上,没顾得上用膳,我就于8点整准时赶到集合地点李颙塑像前,等了好几分钟,仍然未见一个文友,心想:不是要求8:30到吗?该不会早都提前走了吧?于是就拦了辆出租车,一忽儿就来到了南辛寺头村文兰先生家门口。只见门口过道附近摆满了形色各异的花圈。其中,陕西省作协、陕西省文联、延河杂志社、华商报、周至县文联以及著名作家贾平凹、周明等敬献的花圈都被摆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一条写有“文兰先生遗体告别仪式”白色字样的黑色幕帐最引人瞩目,幕帐中央镶嵌有文兰先生的遗像:大背头,头发稀疏、两鬓斑白,白衬衣和蓝条纹西服相得益彰,一副大框眼镜将先生的儒雅睿智尽显。
幕帐两边被重叠的花圈相衬,下面摆满了各种鲜花,郁郁葱葱之中除了白百合而外,尤其以黄菊、白菊为主,花根处均以不知名的橙花加以点缀,显得典雅凝重。
先生家的小门楼别具一格,门顶设计与亭台楼阁相仿;两扇门向内缩进,门楣上挂着刻有“翰墨養怡”四个金字牌匾。门楼两边贴有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周至县书协主席、周至县李二曲关学思想研究会会长李庭武老师书写的以“德澤后昆”为横额的挽联:“此去仙班為仙史,頻回新夢對幽蘭”。
先生家门口设有一个大灵堂,以帐篷搭建而成。祭台上除了摆有西凤酒、苹果、香蕉、猕猴桃等祭品外,还摆放着黑纱镶嵌的文兰先生的遗像。哀乐偶尔响起,看来大多数吊唁者尚未赶到,来得早的吊唁者大都结伴而入,纷纷上前鞠躬。由于我孤身一人,倍感寂寞,不想单独吊唁。于是,就四处转悠。
只见附近一空地临时搭建有帆布式样的高大戏台,戏台上还有两个人正在呼呼大睡,尚未起床。心想,原以为会迟到,不料想,还来得早了点儿。戏台口两旁贴着一副与戏台同高度的挽联,白纸黑字,写得密密麻麻,看了不禁叫人黯然神伤。原以为是名家所撰,一看落款,竟然是文兰先生的儿子撰写的,其文笔之好,叫我大为惊诧。转身而去时,只见一群百姓,大人小孩混杂其中,手中的塑料碗高高举起,竟将一个卖豆腐脑的小摊主团团围住,大有疯抢之势,而其它饮食摊位大都正在张罗,尚未开张。看见那帮吃客一窝蜂似的疯抢,早已饥肠辘辘的我自知无从与其竞买,就只好呆在一旁静等文友们的到来。
不一会,就看见我的恩师惠锋老师和淡红心、夏红雪等文友跟随着《竹林文苑》执行主编司晓升老师一起向室外灵堂走去。工作人员端了一盘白花过来。我便也趁机跟在了最后面,和他们一样,胸前佩戴“哀念”白花,站在了惠老师身后,与他们一起恭恭敬敬地向文兰先生三鞠躬。
随后,惠老师就提议到文兰先生家庭院参观一番。我是头一回来文兰先生家,自然心情迫切。刚迈进门楼,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贴有“文贯千秋”字样的黑色挽帐,字大如斗,悬挂于过道上空;过道两边紧绷的几条长绳上除了重重叠叠挂有不计其数的挽帐外,还挂有诸如“文壇失健将,蘭苑憶馨香”“文学辉映人生,兰草留芳天地”“文壇高屋建瓴書兰花香,漫苦寒儒走在秦嶺巔峰處,好覽關中命運谷”等等一条条挽联或诗词,白纸黑字,多不胜数,先生之无穷魅力,由此可见一斑。
举目四望,庭院广阔,建造独具匠心,别有洞天:有奇形怪状的巨石,有曲曲折折的小湖,有两三个人都抱不住的参天大树;有各种点缀风景的奇花异草;跨过圆门,还有供人小憩的亭台楼阁。这一切无不给人一种辽阔之气,文雅之气,静幽之气。若不是大作家,是万万不能有这样的奇思妙想的。先生在作品中的奇思妙想,我虽未拜读领略,但由此不难想见其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顺着过道,再往北走几步,就可以见到一副以“作家劳模”为横额的黑纱白字挽联:“兄弟痛失大哥,文坛痛失名将”悬挂于走廊外。走廊内则悬挂着两副装裱完好的挽联。由落款可知,一副是武邑雷涛所撰,另一副则是由邑人徐钦民撰写,《盩山厔水》杂志社敬挽,李庭武老师代为书写的。李庭武老师代写的挽联旁边还挂有某学校敬赠的一副“捐资兴学”墨色木质大牌匾,牌匾上的字也为李老师所写。隔栏外还横放着一个长2米、宽1米见方的大镜框,框内镶嵌着文兰内弟用毛笔写成的一段致辞,这其实是吴兰兰老师在夫君文兰先生病逝后,特意写给他的一封《致夫君》短信,字里行间,嗔怨之语,饱含深情,令人感动不已。
紧挨着这个走廊西边有一个小门,小门向内缩进了约莫2米,小门外的出口也贴有横额为“何日忘之”的一副挽联:“去猶未去文辞美,来時瀕来故園新”,这则是由李庭武老师代撰联者王丙书写的。小门口东西两边又分别挂有感谢文兰先生的墨色木质牌匾,牌匾上的字还出自李庭武老师之手。其中西边一副最为惹眼,“情系桑梓”四个大金字,熠熠生辉。这是南辛寺头村党支部村委会敬赠于他的,以感谢他支持家乡建设所作出的突出贡献。听说,为了家乡建设,他一次就捐了7万元。此处,其实就是文兰先生生前长居之地,也是先生灵柩存放之处。由于无人陪伴,我不敢贸然前往。只在门口端详了几眼,便悄然离开,与惠老师等文友坐在亭台楼阁处歇息。
约莫半小时光景,国稳社、任齐斌等多名老师和文友都陆续前来。正当大家闲聊时,不料想,大名鼎鼎的叶广芩老师竟也来到了我们身边,与我们同坐一张餐桌。她已年近七旬,能前来送别,本就不易。听文友说,她丈夫正在住院,差点挺不过去——其实这是她第二次前来。她首次前来吊唁时,就哭得稀里哗啦,令人动容不已。她对老朋友的情谊,让人肃然起敬。其实,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是头一回面对面相见,倍感荣幸之至。
各位文友迫不及待,竞相与叶老师合影,我也拿出自己的手机,与叶老师并肩而坐,让拍照的老师帮自己拍下了几张可贵的合影照,以此勉励自己砥砺奋进,努力创作。其实,诸位文友,倘能以此为动力,笔耕不辍,佳作不断,作为文学梦的追逐者,才不枉此吊唁之行。我想,这其实也是即将深埋九泉之下的文兰先生之所愿。
约莫9点左右,文兰先生追思会正式拉开帷幕。我和文友王胜利在庭院内邂逅。经过与其闲聊,才得知,主家早已给各位摊点付了费用。外面所有的摊点饭食都是对外免费的,任何一个前来悼念者,哪怕是过客,都可以随便吃。难怪那个卖豆腐脑的会被围成一团而忙得不可开交呢!这样的气魄,也足见文兰先生的不同凡响。
大家按照组织要求,数百人纷纷在“文兰先生遗体告别仪式”幕帐前集合。我也夹杂其中,心情倍感沉重。
此时此刻,闻名遐迩的周至剧团的秦腔戏业已在高大戏台开演,老生和青衣一唱一和,唱得津津有味,要不是追思会的影响,毋庸置疑,台下肯定会人山人海,接踵摩肩。
追思会由陕西省作协副主席、咸阳市文联副主席、咸阳秦汉文学馆馆长王海先生主持。共有十项议程。
第一项,全体默哀,并由王海先生致辞。
大家保持肃立,低头默哀三分钟。默哀完后,王海先生手持讲话稿,丝毫未受秦腔戏的干扰,面色凝重地说:“……文兰先生的离去,使文学陕军失去了一位名将,你们也失去了一位可敬可爱的师长、老兄。在文兰先生患病住院期间,各位亲友、文友、多次去医院看望,陕西省作协党组书记黄道峻同志在百忙中亲临唐都医院听取治疗方案,并鼓励文兰先生,使他与病魔抗争到生命最后一刻。文兰离世后,全国各地的文化艺术届名家先后发来唁电:中国作协副主席、陕西省作协主席贾平凹同志、陕西省作协党组书记黄道峻同志,原党组书记文涛同志,著名作家叶广芩老师,陕省作协副主席席亚丽、阎安等几位同志先后前来周至吊唁,在此对他们表示衷心地感谢。”
王海先生怀着沉痛的心情,借此机会,代兄长文兰先生向关心文兰的各级人士表达了谢意。
殊不知,在王海先生致辞期间,有位老者实在被秦腔之声干扰得受不了了,就挤出人群建议暂停戏曲演出。老者的建议后被采纳,为后续追思会的顺利进行,奠定了基础。
第二项,由咸阳作协副主席冯西海先生致辞。
冯先生款款走上台,先后向文兰先生遗像和观众鞠躬后,就对着话筒,展开发言稿,声音洪亮地说:
“沉痛悼念文兰先生: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贾平凹:文兰兄仙逝,无比震惊和悲痛!文兰是当代杰出的作家,作品众多,影响巨大,他的去世真是文坛的巨大损失!作品将长存,读者会长忆。我们永远怀念他!
“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著名评论家吴义勤:惊悉文兰先生不幸逝世,深为悲痛,文兰先生是为中国当代文学做出了独特贡献、成就突出的著名作家。他的长篇小说《命运峡谷》及一系列中短篇小说深受读者喜爱。他为人坦率真诚,敢说敢为,他对文学极为执着和痴迷,创造力旺盛,想象力奇特,勇于探索创新,可以说一生都献给了文学事业。文兰先生的逝世是中国当代文学事业的重大损失,也是他的亲人和朋友们的最大遗憾,但我相信,他坦荡的人格和对文学的无限激情将会为后人永远铭记。
“中国现代文学馆原馆长、著名作家周明:文兰的不幸辞世,令我失去一位好朋友,好兄弟,文坛失去一位卓有成就的优秀作家。文兰一生热爱文学,钟情于文学,全身心地投入崇高的文学事业,取得可观的成就。他一生勤奋努力,砥砺奋进,为读者奉献出煌煌500多万字的优秀之作。最近几年他又带着伤痛的病体,潜心研究和写作他酝酿已久的长篇小说《于右任》。他誓言今生要争取写出‘大部头’作品,他还有满腹文章要写呀!文兰在创作上始终怀有可贵的探索勇气和创新精神,他是一个活力澎湃、激情洋溢的作家,一个周至籍知名全国的出色的小说家。文兰为人重情重义,厚道善良,他有许多方方面面的知心朋友,大家相处和谐愉快。对于他的离世,我感到格外悲恸、惋惜和思念!远行的文兰,一路走好!
“中国小说学会会长、著名评论家雷达:惊悉文兰去世,不胜悲痛!文兰先生是当代著名作家,一生勤奋笔耕,著作颇丰,他的《命运峡谷》《丝路摇滚》《大敦煌》等多部作品,曾在读者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他把一生都献给了文学事业,他的去世是中国文学界的一大损失。先生之文,长留世间;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冯老师的致辞,让我们深知文兰先生在当今文坛的影响力,可谓举足轻重。
第三项,由延安杂志社主编阎安先生介绍文兰先生的生平。
阎安先生也向文兰先生深鞠一躬,然后面对观众,手持讲话稿,开始宣读。由于他天生声音较小,固定话筒不能将其声音充分扩散,另一位老师还专意拿来一只无线话筒帮其稳举,然后他带着浓重的地方方言,不紧不慢地宣读说:
“各位来宾、各位文友、各位文兰生前的知音读者、各位乡亲:
“文兰先生,本名安文斌,1943年3月24日出生于周至县南辛寺头村。1961年9月至1964年7月,在周至县西街小学任教;1964年9月至1969年1月,在中国人民解放军81228352部队服役,先后任电影放映员、文书等职务,曾受到3次部队嘉奖;1969年1月至1986年10月,在兴平县法院从事刑事审判工作,任审判员;1986年至2003年3月,在咸阳市艺术创作研究室任专业作家、高级研究员。
“文兰先生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小说协会会员,先后担任陕西省作家协会常务理事、主席团顾问、咸阳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西安外国语学院客座教授。1986年8月加入中国民主促进会。文兰先生是一位将全部生命献给文学事业的当代著名作家,他的人生之路充满波折,但至死不渝、热爱文学,一生辛勤耕耘,著作颇丰。出版有长篇小说《三十二盒录音带》《丝路摇滚》《命运峡谷》《大敦煌》《米脂婆姨》、中短篇小说集《攀越死亡线》《文兰中短篇小说》等,他创作的电视剧《啊!妈妈》,电视连续剧《大敦煌》先后在中央电视台黄金频道播出,长篇小说《命运峡谷》曾入选中国小说年会权威的年度排行榜。中短篇小说发表于权威的文学期刊《人民文学》《小说选刊》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