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打开1987年的日记,有件押车遇到的事:
1987年正月初八,当人们听说明天又调往北京工作时,有人很是不高兴。基建工作,那里有工程那里去。在沙河驿预制品厂的预制任务已经完成,班组回到大石河队部。队部也没活,但没活也要找点活,于是,昨天5人将杆子倒过去,今天又用5人倒过来。消磨时间,没有效益,影响收入,呆着也不安心。明天进京,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精神解脱,集体调往北京,就没有不顾家的顾虑。过年老是吃好的,即使老呆着,也没有多大意思;老是团圆,即使恩爱的夫妻,有时也觉得空虚。工作为的是养家,学习为的是长知识,只有多挣钱后,学习才安心。我想,适当分居,适当的结合是夫妻最美好的时刻。
1986年第一次进京工作时,是坐火车去的,我透过车窗凝视着田野、村庄进了城市,我按站牌一站一站的记录并写下心得体会。火车有固定的路线、固定的车站,头回确时感到新鲜。这次我要挣取押车进京,利用工作之便,体会体会做长途汽车的感受。只有想做,才有争取,最终才能如愿。
初九起早,吃完妻子包的饺子后,骑40分钟自行车,到水厂火车站坐6点40的火车到大石河,下车背着行李走10多分钟就到了工作单位——队部。队部大院停放着一辆汽车,我与34岁的小隋一起装车,小随,密云人说话很好听。装完车并用安全网封好后,我俩坐进副驾驶室。司机鸣了下喇叭于中午出了队部大院。司机38岁,老工人,矮胖盘子脸,不擅言笑,我们叫他董师傅。
坐汽车的感觉与火车确实不同。汽车自由性强,不受铁路的限制,经多见广。蓟县修路,道路颠簸难行,虽颠簸但我可以近距离的接近自然。过遵化观水渠想三条驴腿合作社,过陡河见水库想引滦入津,一路欣赏,一路风光,在颠簸与思考中不知不觉晚上就到了三河县。
旅店冷冷清清,开店的是一位中年人和一位姑娘。住宿每人两块,饺子两块钱一斤。小屋内有三张床,一个小桌子,一个冰凉的小炉子。我先生着炉子,就趴在小桌子上看书。从兜子里拿出一袋浆面条放在大盘子里,让司机和小随吃。开店人现包饺子,我嫌贵,不吃。
女店员活波大方的进来并拿发票单坐在我床上,见床上有书,好奇的急翻:“都是政治?我以为是小说啊。”说完就急忙开票。“开多少钱的?”
我说:“实开吧。”
“不把饭费搁上?”
我指着盘子里的浆面条:“这就是饭。”
她将票给我:“两块”。
又问他俩:“开多少?”
董师傅说:“看着开吧。”
她刷刷开完,票一扯:“每人4块。”
我想:每人半斤饺子,怎开四块?
夜里我思考,店主为什么收实钱开假票呢?为拉客,为讨好,反正损失的不是自己!客人为什么接受开假票呢?为了赚便宜,损公利己。又思考开假票的目的,接受假票的结果,结论:实报实销踏实,谁也不欠谁的,理直气壮的底气就在这里。
脑海里又浮想起一件事,来时在火车上,听一位保卫科的交流“经验”说:“看着贼嘴喊欢着点,脚放慢着点,可要抓着了假装绊倒趴下就没事了。”
唉,睡觉吧,这已经不是人的事,是社会问题。
初十,天一亮,我押车又上路了。离我家乡越来越远,离小隋的家乡越来越近。小随顺便回家看看,我独自押车进京。
第一次进京建两百万吨的炼钢厂,第二次进京建线材厂、中板厂。各队都有承包项目,完工就回基地。2月进京,7月撤回。撤回拉东西的车来了,我一惊,有说不出的高兴,但又不定让谁押车。26岁的福利员小仁看我的态度非押车不可,决定让我押车。只要有一种念头产生,就得让他实现,虽然这种性格别人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
从中板礼堂装完了行李和个人的箱子,又到四建装了点铁,之后又到材料组装安全绳,取苫布。司机董师傅拿出5个水瓶子,油漆工给灌满油漆,自然的就像自己家的一样。
到五一剧场宿舍区,10号楼下堆着一堆行李和箱子,我将行李箱子小心码好,小仁动嘴不动手,穿着体面,夹个皮包指挥。
下午又到杨庄装东西,封好车,我与小仁坐在副驾驶位置,我想这回没事了。可董师傅又下道向楼区开去。我想:“车去哪呢?”
车停在小区楼下,司机按喇叭,从5号楼窗口探出一颗头来。我才明白:“怪不得司机就极力主张让一人押车,原来这里有个人!”
楼上下来一位50多岁的男人,后面跟着两个小伙子,各扛一袋面,在后面是一位少妇和孩子。我想:“这人来京,想搭车回家。”
那男人见司机室没地方,想做到车上面去。
“上面不让坐人!”司机说完,又让从后面腾个地方。
那男人上车去拉那封车的铁丝:“都捆着呢?”
我听出司机的意思,是在后面给我腾个地方。我气愤的说:“车封着,那里根本坐不了人。你们坐车,我坐火车去!”
他们见我的态度都一惊。少妇对那男人说:“还是你坐火车去吧。”
“这怎么行,我答应的人家!”司机有点挂不住,脸有点变形。
“不管怎样,关键时刻我绝不让步!”我想。
“你坐火车去吧。”司机瞪眼对我说时心里也发虚,似乎底气不足,但又不能承受失信的错,于是上车关门。
“你凭什么让我坐火车去,我是押车的,不能离开岗位!”我也瞪着眼与司机说理。司机把着方向盘运气,小仁坐在里面不言语。
搭车的见我发了脾气,高声大嗓,越说越来劲,说让别人平平理,怕将事闹大,忙给我推进司机室:“快走吧,我们坐火车去。”
我挨小仁坐着,车开走了,我们谁也不说话。
车到半路,司机说:“引车的从那走啊?”
我一惊:“找病来了。”我严肃地咧了司机一眼,小仁也在笑。我确实不知到那里了。我想:“搭理你干啥!”
开了一会儿,司机又说:“知不道从哪走引的什么车!”
我必须反击:“我不是引车的,是押车的。你把车开到广州去,只要车上的东西不丢,也与我无关。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不知道吧!但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董师傅。”
司机见我说话时在对他笑,他觉得这种笑很不舒服。
到兰县小仁下车,我才明白:“小仁不是押车的,是顶押车的名回家!”
司机眼也直了,忙对我道歉说:“原来小仁也是搭车的啊,他要和我说一声,也不会有这场误会!”
“事情总有清楚的时候。”我说。
我又独自押车回队部。
以后董师傅见着我,大老远就停车打招呼,老磨叨押车事。
我说:“董师傅,没事。我有许多事要做,没空想这事。安心开车吧。”
是的,想做大事的人,不为小事烦忧。以公正无私立足,以吃苦耐劳养家,以追求理想养心,向目标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