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痛跟以往根本不相同。
你说无所谓的,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惯看了别离,大不了就哭一场,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哭过唱过泪过,然后,我们好聚好散。
很久很久的以前,在我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是这样以为的,将要走的时候,不管是我先走,还是他们先行,我笑着挥手,而后阴雨霏霏,泪与大地缠绵,而我不管不顾,低头喃喃。
在那一声令起,如大赦般,人群蜂拥推搡着,正向逆向相互交错,相互路过,又相互错过。我回头望了望,你不在,有些失望。也许你在,可你我之间隔山隔海,最重要的是隔了两张长相各异的录取通知书,这样的你,仿佛是透明在了我的周身,即使我感知到,你离我不远,事实上,我一刻也触碰不到你,你的世界,跟我的世界,已不在一个维度。那些朗朗,那些欢愉,那些把戏下的小秘密,那些你曾说过啊,“与君共勉!”“加油加油,你不是要去北大么?”“呵,高考这种东西难得倒我么?”听起来仿佛像是年少张狂的妄言,那时不懂,因为不懂,所以放肆。等忽然有一天,就像这样,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发芽了,便不再说这样的话,世故教人莫要锋芒,学会隐藏,我们都开始和现实做了朋友,不想懂也要懂。
我还依稀记得最后那天太阳的形状。
我还记得你给我最后的未明的眼神,几分孤寂,几分悲凉。这时我就知道了,我不会再遇到像你这样的人了,如果遇到,也不是你,永远不是。
而人一生都要跟孤独打交道,明明交浅,还故作言深。
第一堂考试结束了。考场外叽叽喳喳沸腾了起来。有兴奋的,有目光呆滞的,有几度不屑的。而我在假装望不见你投射过来的眼神,大口大口呼吸着友人的大笑时,也感到很孤独。
那个时候,我是不愿让你看到我的。记得那时很流行一本书,名字叫《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若是作者那时也高考,我猜想我们会不会相见恨晚?
不会,我猜不会。相见恨晚这个词,在我的生命里,只是为你而滋生。
那是多久以前了?
你让我想想,不要催我。没关系,你催促吧,我一样记得牢牢的。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认识我。你快要真正认清我的时候,理智告诉我,该忘记了。
是划上记号的每一本有你名字的书籍吗?我隐隐知道些什么,关于那时的我,关于那时的你。你写的小说每一章节我都一字一句读出声来,如果灵魂这样契合的话,为什么不能早早遇见?如果是遇见的太早,为什么一样不能幸免注定的别离?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牢牢记在心底,你是那样善于言谈,以致于每句话都能直击人心,而人心将走,你回归自由。
你自由了,是的,你自由了。
“嗨,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你说。
“嗯,我也是。”我答。
“考的怎么样?哈哈,今年的题目不难嘛!”
“…..你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嗯,就今天下午的英语稍微差一些。刚刚状态不好。你呢?家里人没来接你?”
“还行吧,就那样。他们要处理家里的事。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你准备考哪的大学呢?”
“我是一定要去帝都的。”
“我们会一起去的,对吧?”
你最后的话叫风带走了,我耳鸣了,竟半点微末都捕捉不到。
后来的后来,我们才发觉,去哪,想去哪,并不是凭你一席空谈就能决定的。也许是那一瞬间的发挥,也许是长年累月努力的最后弥补,也许只是上天注定,但事实是,我去不了你心里,你也带不走我的向往。
只是最后,就这样分道扬镳了。并不是小说里的轰轰烈烈。我只是又想起你的小说了,那样热烈的爱恨情仇,那样发烫的灵魂,那样温暖的人,那样久远的记忆,那样遥远的人,那样仓促的告别,一切都不过只是来不及,来不及交给岁月温润的耳语,它就已经搭乘上自制喷气飞机,飞越了整个星球。
你去了哪里?我一直都在找你。
等真正上了大学才发觉,那时人们所说的,一生中只有一次真正努力为自己的梦想奋斗织网而可以不管不顾只要往前冲就能成功,是为高考而发烧的。就像所有手机只有小米才发烧到滚烫,就像iphone,就是iphone。就像所有飞蛾只有一生扑火一次的宿命。就像我怀念的,不是那个时候一个劲地没命往前赶,生怕落人于后的倔强,而是不管我怎样跑,跑向哪,我的身后,身前,身旁,都有你。
毕业照上的你显得那样青涩,也只是那时了。那时莞尔,互负深情,一眼遗落,一眼作别。
听他们说,照完毕业照你就哭了。你说你的眼泪早就干涸了,可你那分明不是坚强,是逞强。
再见。
故国无少年,少年已成家。
此去经年恨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