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一点。
这边上网,那边洗衣机里哗啦啦洗着衣服。先生电话铃响,是家在九里湾的平哥打来的,让现在去他家摘橘子。
接电话的那个人一边换鞋一边问我:“一起摘橘子去不去?”我扭头看看窗外,天空蔚蓝如洗,毫不犹豫地从座位上跳起。
“我穿风衣去好不好?”
“你要是想亲自下橘园的话——”
他话还没完,我已经抓了一件夹克披上,脚上还是那双方便上班走沙滩路的平底鞋。一分钟后,我已经坐在他身后,红色的摩托车像极一头壮牛,稳稳驮着我俩向市郊的九里湾进发。先生的肩上相机斜挎,一副摄影爱好者的模样。好家伙,忙中还记得随手掂出了这家什!
有多久我们没一起这么骑车疯跑了?摩托车载了一家三口去郊外游玩似乎已是longlongago的事了。周末总是忙。女儿有做不完的作业,先生拖地擦窗,我得洗一周积下来的衣物;要么朋友请或是请朋友去农家乐玩,急急忙忙坐车去,到了就埋头垒长城,腰酸背疼几小时,等直起僵硬的脖子,早已红日西沉,该吃饭开拔往回赶了。
风撩起我的发丝,心绪也随之豁然开朗。连日来与天气如出一辙的心头阴霾一扫而光,禁不住哼起小曲来,管它是不是走调。骑摩托的人目视前方,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我捅捅他的腰,说:“这么严肃干嘛?”他转头,做滑稽的鬼脸,然后我们你问我答着,好不热闹!
过了市区,从黄洋河大桥下穿出去就拐入乡村小道了。随着视野内黄绿色彩的加浓,我们离九里湾越来越近。“九里湾”,名副其实的九里十八弯。山路渐趋陡峭曲折,几乎每行进几十米便有一个大拐弯在等着我们。而往往就在这时,出租车迎面驶来,稍不留神便有两车热烈“亲吻”的惊险场面。看来城里人都不甘于周末困守冷冰冰的钢筋水泥丛林,翻山越岭投身大自然,来寻求难得的身心休憩。
放眼望去,层层昔日大寨般的梯田满坡都是。如今退耕还林了,田里不见庄稼只有果树。桃树梨树早过了丰收季节,甘于寂寞地静立风中,做了橙黄满枝头的橘树的陪衬。这些橘树啊,果实累累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扶它们一把。
我嚷嚷着先生停车,想重温一下儿时偷摘别人家瓜果遭追撵的心惊肉跳。被他骂住,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路边的一树树硕果,一门心思俯瞰山下的一大片水塘了。那水浅见底的池塘里,尽是莲藕的败叶枯枝,几只鸭子在泥水里叫闹扑腾着,嘎嘎声似可闻见。想不久前这里当是碧荷亭亭,荷香四溢,一转眼便一派衰败萧条。不由感叹四季交叠得如此迅疾、不着痕迹,叫人永难赶上时光逃逸的脚步。
不知不觉已行至梁顶,以往四十分钟的路程今日不足半小时就到了,是因为半年前乡村公路修通,从城区一直蜿蜒到了这大山深处。来过许多次,知道前面的红砖房便是平哥老父老母安住的家。进得院子,听里面人声鼎沸,混着菜刀菜板的摩擦声。走进去,平哥白发的老父亲在给客人递烟,老母亲在灶上忙活。堂屋里坐着许多人,看样子和我们一样,都是前来接受平哥馈赠的城里朋友。
一袋袋橘子已经装好摆在院子里,前一拨儿客人要走的架势。平哥去送,我去了厨房招呼老妈妈,提醒她锅里的菜快糊了得赶快翻动。送走客人,平哥提篮子拿剪刀就往橘园去,我亦步亦趋,一面低头躲过橘树上不甚尖利的刺。平哥手脚麻利往篮里丢橘子,我则放出眼光选了枝头扮相最好的几枚,摘下来,迫不及待剥开皮,掰一瓣放进嘴里,酸甜多汁,果真就是广告里说的:“味道好极了!”
橘子味美但可惜我咳嗽不敢多吃,剥开的第二个便进了先生口中。张嘴只管享受的他也没闲着,记者样举起相机对准我们咔嚓起来。平哥只顾挥臂大干,我手中的剪刀却颇有道具之嫌,随着先生的不断“转身!”“回头!”声,它和我,以及我手中的橘子,都被他一一“收录”为“大作”。
沉沉的两袋橘子装好,我们在院子里小坐。秋日午后,阳光暖暖地照着,金风送爽,夹着农家土灶的烟火气和大铁锅里饭菜的香味,使人有说不出的惬意。恍然错觉回到了几百里外老家的山村小院,那灶前灶后忙碌的身影可是记忆里的母亲?
不走了,舍不得走了!可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多,和朋友约好五点的晚餐时间,再耽搁就迟了。不情愿地抬脚起身,老妈妈挽留我们的大嗓门儿惊动了正在墙角晒太阳的老狗,懒洋洋站起来,加入送别我们的行列,恪尽着主人之道。
摩托车发动,扬手道别平哥一家。在我们身后,九里湾静默地撤退——它依旧在原地,远离都市嘈杂喧嚷的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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