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爆的大太阳,送来了一波波的热浪。沉闷的空气弥漫了整间屋子,灵儿时不时地望着楼下,蒋冰昨天打电话来,约好了两人一起去游泳,眼看着时钟已指向九点钟,依然没见到他的影子。不来正好,灵儿可以躲着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看书。
蒋冰是位军人,是爸爸为灵儿亲自选的未来夫婿,十次约会九次不能如约而来,灵儿难免会对蒋冰抱怨。父亲却不乐意了,他很严厉的批评灵儿,说灵儿不懂事。
“军人家庭长大的孩子,更要懂这军人这一职业的特殊性,咋能为儿女情长所牵绊?”
父亲是家里的帝王,同甘共苦的母亲,尚不能违背他的意愿,何况灵儿了,她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好在蒋冰总会及时地站出来维护着灵儿,父亲才罢休了,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把空间留给了一对年轻人。
灵儿有自己喜欢的人,但她的父亲横加干涉,硬要棒打鸳鸯。本来灵儿和心爱的人约好了一起私奔,永远离开这个城市。可是对方惧怕灵儿家的权势,竟自己先离去了。灵儿在车站苦苦等了一个小时,无功而返了。伤心的灵儿病了一个礼拜,她把自己彻底地封闭起来,从此再也不涉及情感,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中。灵儿是名军医,业务本来就很硬,这样一来更成了院里的业务尖子,她的父亲很为她自豪。可他的女儿就是不唉谈论感情,眼看着三十岁的人了,生活依旧很单调,出了家门就进医院的门。同事朋友为她介绍对象的人不少,都被灵儿婉言拒绝了。
“听说过有孤男,没听说有孤女。犟老头子你不是很有本事嘛,咋不帮帮闺女。”灵儿的母亲为她的终身大事可算操碎了心,这不又对着老伴唠叨上了。
“你这个老太婆,像只蚊子整天在我耳边嘚吧,烦都让你烦死了。这个家里不能待着,不能待!”灵儿的父亲瞪了老伴一眼,背着手转身出去了。老伴那里明白他的心思,灵儿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他是不会看着灵儿孤老一生的。当年他的部下都成气候了,在下属部队做领导工作。老头早已拜托他们,为灵儿物色一个好对象。老头向来独断独行,这事一直也没有告诉老伴。
“对不起,临时有事耽搁了会儿,又让你挨伯父地说,真不好意思。”蒋冰一脸歉意,眼里透着柔情。灵儿只是低着头不言语,说实在话,灵儿一点也不喜欢蒋冰,不是他不帅气,也许是因为父亲的参与吧,父亲为她安排的一切,她打心里拒接,无论是好事坏事。即使蒋冰很优秀,由于父亲的原因,灵儿也懒得和他沟通。况且灵儿总感觉蒋冰有些油腔滑调,常常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讨父亲的开心。灵儿便更有了名正言顺讨厌他的理由,若不是迫于父亲的威严,灵儿是绝对不会理他的。
“准备好没?我们是不是能出发了。”蒋冰探过脸来,嬉笑着问。灵儿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阵烦躁,她深深地剜了蒋冰一眼,赌气坐在书桌旁,不去搭理他。
“姑奶奶,别生气了,我们还是出去应付一下吧,不然老爷子又要乱发脾气了。”蒋冰两眼瞅着灵儿,故意装着可怜兮兮的样子。讨厌的家伙,居然学会了威胁。看着他的样子,灵儿气不打一出来,她背起包,摔门自行离去了。
“伯伯婶婶,我和灵儿出去了哈。中午不用等我们,我们在外面吃……”
灵儿的父亲笑眯眯地走出来,朝着蒋冰一个劲地摆手:“去吧去吧,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不要管我们。”随后将双手背在身后,探着脖子瞅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老犟头,孩子们谈个恋爱,你也要干涉。大女儿离家七八年了,都不敢回来,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说到了大女儿,她眼圈红了。灵儿的母亲很贤惠,善良。对于老头干涉儿女的事,很反感,却又无可奈何。想到有家不能回的大女儿,她的心就难受的喘不上气来。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灵儿的母亲怎会不牵挂。灵儿的姐姐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叛逆者,她没有听从父亲的安排,半夜从窗户逃出去,跟着心爱的男人,远走到了南方的一个小城市。
灵儿的父亲做了半辈子领导,一直高高在上,他的命令无人敢违背。唯独自己的女儿,让他丢尽了面子,老头当时就落下恨话,和大女儿断绝了父女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灵儿的母亲求过,哭过,甚至绝食过,都没有吓倒老伴。如今小外甥女都上小学了,灵儿的父亲就是不松口让大女儿回来看看。
灵儿几欲离家出走,看到母亲的眼神,她胆怯了。她可怜母亲,姐姐有家不能回,母亲常常一个人翻着她的照片掉泪,头发几乎全白了,面容也憔悴了很多。她若再狠心地离开,真的不敢想象母亲能不能撑下去。父亲的心是铁打的,他钻横跋扈,任何情感都捂不热他。
灵儿满腔怒火,快步如飞,毫无目的地走着,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蒋冰。蒋冰紧紧地跟随着,眼里流出一丝苦涩。自从政委将灵儿介绍给自己的那刻起,他就被灵儿深深地吸引了。他很喜欢灵儿,灵儿漂亮聪慧,举手投足中有种浓浓的书香味儿,深深地让他折服。灵儿的痛苦他感同生受,但他舍不得离去,尽管灵儿对他冷嘲热讽,他还是假作欢颜逗她开心。灵儿笑,他开心;灵儿哭,他的心里也在掉泪。他也知道灵儿不喜欢他,更谈不上爱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一个人望着窗外抽烟,丝丝缕缕的烟雾,真如灵儿的情感,飘渺无绪。不管灵儿在乎不在乎这段感情,他都会默默地守护着,直到她做了别人的新娘。蒋冰的心猛然间抽动了一下,心中划过一丝酸涩。
他们所在的城市是一座海滨城市,出了城便是海滩,灵儿将包甩在一旁,坐在沙滩上呼呼地喘气。沙滩上的人很多,灵儿四下寻觅,再也找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了,她禁不住悲由心生,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下来。蒋冰守在一旁,没有去安慰她,只是默默地陪伴着。灵儿的样子引来许多回头客,她难为情地催下头。眼前伸过一只手,及时地递来一条白色的手帕,灵儿感激地看了蒋冰一眼,不好意思地接过手帕,檫干眼泪。
“补充些水分吧,流了那么多眼泪,皮肤缺了水就不漂亮了。”蒋冰又递来一瓶饮料,眼睛含着笑调侃着。他总是这副德行,刚对他产生的好感顷刻间摧毁了。灵儿没有接饮料,站起身走向换衣间。蒋冰愁聚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也去换衣服去了。
灵儿换好游装,从换衣间走出来,引来许多回头率。虽说样式很保守,但丝毫遮挡不住灵儿的风韵,水粉的游装,称托着肌肤如同玉脂,似乎即将被这火辣的太阳融化掉,蒋冰看痴了。灵儿却毫不理会,踏着细浪,扑向大海,像一条美人鱼,在海水里自由的游翔。灵儿越游越远,忽然,灵儿的头沉下去了,好大一会儿没有浮上来。可把蒋冰急坏了,他拼了命向灵儿游去,即使搭上性命,也不要灵儿有所闪失。这是他一生最钟爱的女人,他要她一直快快乐乐地活着。
越着急越出岔子,蒋冰的腿抽筋了,钻心的疼痛绞着他浑身冒汗。他顾不的自己,蜷缩着一条腿,用尽全力游到灵儿身旁,一条胳臂死死地夹着灵儿,将她拖上海滩。游泳的人不知发生了啥情况,纷纷围过来询问。灵儿只是想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本来就没大事,让蒋冰这一掺和,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气不打一处来,挣脱开蒋冰起身就跑,蒋冰一时心急,起身就要阻拦,无奈抽筋的那条腿不给力,只听着一声惨叫,蒋冰跌坐在沙滩上。
“呀!腿肚硬得像块石头,怕是下水那会儿就抽筋了吧。真想象不出你是怎样带着这位姑娘游回来的,真是个硬骨头。”一位老者的话在灵儿的耳旁响起。灵儿回头望去,蒋冰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地砸在沙滩上。
灵儿蹲下身姿,慢慢地撸着蒋冰的小腿肚,来回地揉搓着,钻心的疼痛刺激的蒋冰一阵阵的倒吸着冷气:“你等着,我去找车,我们上医院去。”
“不用,我没事的,歇一会儿……”没等蒋冰说完,灵儿就跑开了。她找到一部公用电话,向父亲求助。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司机便赶来了,与灵儿一起将蒋冰送进部队医院。医生说腿抽筋本来没啥大事,但是因为时间过长,必须住院治疗,以免发生血管病变或静脉曲张。听到这些。灵儿心中一阵难受,若不是自己任性,蒋冰也就不会受这罪了。灵儿静静守候在一旁,希望蒋冰能责怪她几句,她的心也许就不会如此内疚了。
“好哇,大夫最好多开几天,我也就有理由多休息几天了。”蒋冰依然说笑着,神态很轻松。
“这样的思想可要不得,你可是名军人,轻伤就要下火线呀。”父亲的声音在灵儿身后响起,“咋弄的,游泳竟然游进了医院?”父亲瞅着女儿,严厉的目光逼着灵儿低下了头,她紧张的后背都湿透了,不知道怎样回答父亲。
“伯伯,咋还惊了您的大驾。都怪我一时大意,未做热身,一身汗迫不及待就冲进水里,受凉了呗。若不是灵儿,您恐怕真的见不上喘气的我了”蒋冰嬉笑着,海边发生的事情被他轻巧的一带而过了,他很自然地接过父亲的话。灵儿松了口气,感激的望着蒋冰。
“我还以为是我家丫头惹的祸,咋那样不小心。幸亏我家丫头的水性好,你还不知道吧,她游泳游的好呀!在市里还拿过冠军哩。哈哈!”说到灵儿,老爷子一脸的自豪,由衷的笑声在病房里回荡。
“是吗?”蒋冰惊讶地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灵儿。灵儿站在父亲身后,满脸歉意,眼神很忧郁,含着深深的担忧。蒋冰心立刻被融化了,注视着灵儿,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痴痴地望着灵儿。
蒋冰的目光带着炙热的温度,仿佛要将灵儿融化掉,在他的注视下灵儿的脸颊泛起了红晕。父亲瞅瞅蒋冰,回头又看看灵儿,满意地笑了:“丫头,在这里好好陪着蒋冰,我还得赶紧回去告诉老太婆,不然又要哭天抹泪的了,麻烦!”灵儿父亲转过身子向门外走去,他举起右臂用力地向后挥动,似乎要把烦恼抛在身后。他的一席话惊醒了蒋冰,尴尬浮现在他的脸上,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伯伯,告诉伯母我没事,不要让她老人家惦记,等我出院后,陪您钓鱼去哈!”
临近病房门口,老头忽然转过身来,指着灵儿:“你休假吧,这几天好好照顾蒋冰,康老头子那里我会给你请假的。”灵儿很委屈,刚要申辩,父亲却没有给她机会。
“不要找借口,服从领导安排!”不等灵儿开口,她的父亲扔下一段话,自顾扬长而去了,病床上的蒋冰开心地笑了。
厌恶由心底而生,灵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坐在另一张床上生闷气。
其实蒋冰的心里很不好受,他也是个倔强的汉子,却没想到爱得如此卑微。他并不是攀龙附凤的主,他是真的喜欢灵儿。当张政委给他牵线的时候,他本是碍于领导的情面来应付的。他甚至没有洗脸,换一身好的军服。他的心思领导懂,张政委明白他的心思,笑着对他说:“蒋冰,你会后悔的!”他淡然笑了笑,压根儿就没放心上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跟着张政委来到了灵儿家,接待他们是灵儿的父母。寒暄几句后。灵儿的母亲离开了,灵儿的父亲目不转睛地盯着蒋冰,目光似乎要渗透到他的骨髓里,蒋冰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但脸上始终洋溢着笑。
“嗯,不错,是个好兵,坚定自如。这个女婿我相中了。”灵儿的父亲点着头,冲着张政委不停地夸奖着他。蒋冰暗自好笑:“这个老头子也太霸道了,父母都不可能左右我的婚姻,你算老几!”心里想着,不屑的情绪跃然显露在脸上。
“小子,别太自信了,看到我家丫头你就走不动路了”老头儿很自信给了他一句。
“首长,蒋冰绝对是个好兵,就是脾气太犟,这点倒很像您。”张政委笑着接过话茬,口气却是对老人的极度尊重。
一阵门铃声打断了屋里的谈话声,保姆快步向前拉开门闩。
“张姨,今天有客人吗?我可是老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了,把我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哈哈哈”未见人先闻其声,脆生生的语调,撒着娇,如同莺歌婉转的叫声。恍如伏天一丝清爽的凉风掠过蒋冰的心头,继而一个高挑的身影跃入蒋冰的眼眸。来人大概二十八九的样子,一袭白底素色碎花的连衣裙,微微地收着腰身,裙摆过膝,下摆成小喇叭形。样式很保守,却不显得死板。足上蹬一双白色的船鞋,稍稍有一点跟。白皙的肌肤,梳着短发,一双眼睛分外的明亮,
“呀,张叔叔,您咋有时间来呀。真是稀客。”女子跑到张政委面前,摇着他的胳膊撒娇。
“都多大的人了,成啥样子。”老头儿沉着脸,眼里却满是疼爱。女子调皮地冲着张政委吐吐舌头,转脸才发现了蒋冰:“还有客人呀,你好。我叫灵儿,咋样称呼您?”女子大方地伸去手向蒋冰打招呼。蒋冰内心一阵慌乱,窘迫地报上自己的姓名。
“张叔,你们先坐会儿,我进去换身衣服,天太热了,一身臭汗。”临离开时,她很有礼貌地向蒋冰点点头。蒋冰一直目送着灵儿进了房间。
张政委笑着,低声的打趣他:“你的傲气哪去了?”
蒋冰顿时脸红了,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心已随着灵儿去了。
“老张,你公务繁忙,平时也顾不得来我这里,今晚和小蒋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好呀,我还真馋嫂子做的玉米面凉粉了。”听说要留下来吃饭,蒋冰心里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