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流(小小说)

　　一场几十年不遇的寒流，按照天气预报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这个以四季如春、没有冬天著称的南方边陲小县城。

　　按照上级指示精神，各部委办局、机关单位周末都要安排人员值班，抗寒防冻，严阵以待。侯主任喝完早茶，从满香楼出来。抬腕一看，才十点。离吃午饭还早，想了想，决定到单位转转，顺便查查值班情况。

　　车子拐了一个弯，远远就看见单位大门了。快进大门的时候，侯主任突然发现离大门不到十米的围墙根下，有几个人居然生起了火堆围着烤火！他摇下车窗，大略看了一下。烤火的有五六个人:大概有两个是开三轮载客的，旁边停着两辆三轮车；有几个应该是搬铲佬，树底下有两三台电动车，车上绑着锄头，铁铲之类的。往日里，这些人一般都聚在前面的十字路口等活。今天估计是天太冷，一拨人转移到这个背风处，还烤起火来了！

　　侯主任把车开进专用停车位，泊好车。阴着一张脸，推开值班室的门。年轻的干事小卢正开着暖气上网，见候主任一声不响地走进来，吓得连忙关掉电脑，干搓着两只手，不知所措。

　　侯主任干咳了两下，调了调嗓子，强压怒火命令道:"去！把大门外那堆人赶走！竟然在我门口烧火堆，成什么体统！"

　　小卢低着头，边应着边往外走。侯主任又在背后扔了一句:"顺便打扫干净！说不定有领导过来！"

　　小卢一路小跑，边跑边琢磨着跟那几个人怎么说才好。小卢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没多久，没这方面的工作经验。

　　正纠结着，冷不防从大门外迎面驶进来一辆黑漆发亮的小车。一看那车牌，小卢腿都哆嗦了！这一下，小卢也顾不上大门外那一堆人了，赶紧的跟上，候在车门旁。领导没带司机，自己开的车。小卢把领导迎到侯主任的办公室。侯主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与领导握手寒喧，顺便恭维几句。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上好的茶叶，说:"乡下的老树茶叶，不值钱，味儿不错。小卢，烧水泡茶，让领导喝口暖的……"领导摆摆手，不让忙活，说只是来转转，还要到各处走走。也没多留，真的说走就走。候主任和小卢一起送领导上了车，目送着领导的车出了大门拐了弯。

　　侯主任心里那个得意劲，恨不得哼几句《胡不归》来表示对自己料事如神、英明决断的佩服，如果不是介意小卢在旁边。一看到小卢，猛然记起了大门外那堆人和那堆火。按照时间推算，小卢应该没足够的时间来处理那摊事的。侯主任拔腿就往大门跑。

　　等他跑到大门外一看，人群已经散了，火堆也清理得干干净净的，估计都有活干了。候主任的好心情却一点也不剩:到底这堆人是在领导来之前散的还是来之后才散的呢？领导有没有看到那堆火呢？万一领导真的看到了那堆火会不会有想法呢？

　　就在上个月，一个老朋友因抓清洁工程不力刚被免了职。今天来的这位正是主管清洁工程的。侯主任在脑海里把领导的一言一行，甚至到每个眼神，每个表情都从头到尾细细梳理好几遍，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