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医生的说法,老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这次从省城住院回来,虽然暂时控制住了病情,但要长期吃药,还不能干重活。
老荔是倒插门,年轻时与岳父关系长期不和,他总是冷言冷语。妻子去世后,他甚至有虐待老人的嫌疑。这些,老荔的儿女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说,爷爷就是让咱爸整死的!因此,父子关系就淡了许多。儿女们一个个结婚、分家、出嫁后,都把心思放在经营自己小家庭上,与老荔的关系就更疏远了,倒是女儿军侠隔三差五地回家看看。
眼看老荔六十九岁生日快到了,军侠知道这个生日意味着什么。她急忙召集两个哥哥,商量怎么给老爸过生日。
大哥,最近不忙吧?咱爸这个星期天过生日,我不巧正在参加一个培训,到时候怕回不去,你和我嫂子过来帮着操办一下吧?军侠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说。
过啥生日?往年没过生日不也过来了!电话那边传来大哥军辉瓮声瓮气的大嗓门。
这也许是爸最后一个生日了,人老了怕寂寞,谁让你们反对爸和翠莲姨的事?咱们平时难得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如果爸就这样病怏怏地一直拖下去,那明年、后年呢?年年过生日吗?大哥在电话里有点不耐烦了。
借你吉言,如果这不是爸最后一个生日那就更好!他再不称职也是咱爸,只要他好好地活着,我们就还有家,有根,有一份牵挂。年年都给他过生日,把每一个生日都当做最后一个生日过,只要他高兴!军侠激动地说。
大哥这边总算搞定了。
军侠纠结着要不要给二哥军锋打电话,这两年她越来越反感二哥,也就少有联系和走动。那两口子在南方打工挣了些钱,回到县城买了房买了车,还开了个什么小公司,人却变得愈加啬皮且生分了,父子情、手足情淡得令人心寒,老爸前后住了六次院,他一分钱都不愿意拿,最多过去坐坐就走,怕谁粘着他似的。
军侠决心给二哥打个电话,至于他去不去是另外一回事。
二哥忙吗?电话里似乎有争吵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你说,啥事?二哥好像在极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声音里透着疲惫。
就是——这个星期天咱爸过生日,这也许是爸最后一个生日了,希望你能回去。军侠能感觉到自己眼睛发酸。
到时候再看,我尽量。二哥连说话都惜字如金。
老荔生日这天,院子里呈现少有的热闹和喜庆,军辉和媳妇在厨房里出出进进,忙得满头是汗。老荔坐在快速旋转的吊扇下面,瘦削苍白的脸上带着憨厚而惬意的笑容。
门外驶来一辆出租车,停稳,军锋拎着一盒蛋糕和几样滋补品走出来。
爸,我回来了!
老荔满是沟壑的脸绽成了菊花:好,回来了好!
军辉闻声迎出来,瞅了一眼门外正在掉头的出租车问,你的车呢?
卖了,那是油老虎,养不起。军锋淡淡地说。
不多久,军侠提着大包小包,汗流浃背地走进院子。老荔接过女儿手中的东西惊喜而疑惑地问:你不是说忙,回不来吗?
我请假了,还有啥事能比陪您过生日更要紧呢?军侠边说边拿毛巾擦着脸,然后走进厨房去帮忙。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老荔看着饭桌说,多了一双筷子和一个杯子。
不多,一会儿还有人来。军辉说。
还有谁来?老荔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军侠说。
军侠给每个人斟满一杯果汁,然后端起杯子,站了起来,我有话说:从去年到现在,咱家经历了两件大事,一是经过齐心协力,咱家的新房盖起来了,了却了爸的一桩心思;二是爸生病住了几次院,遭了不少罪,总算扛过来了!为这两件事,咱们干杯,祝爸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军侠出去接电话,脸色骤变,但很快镇定下来。她挂了电话,回到座位。
老荔感慨而惭愧地擦了擦眼睛,我也说几句:这些年我的日子过得糊里糊涂,给你们丢脸了!你妈去世后,我白天在地里干活或者就近打小工,晚上彻夜打麻将打发时间,没一点积蓄,还毁了自己的健康。特别是亏欠军锋太多,让他自己给自己娶媳妇、买房,没给添一分钱;住了几回医院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人不能光为自己活着,还要想着亲人,这样活着才有心劲和希望。
军锋起身离席,在老荔面前长跪不起:爸,我对不起你,因为怨恨,这几年一直没有好好孝敬过你,我不孝呀!
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军侠站起来,面有愧色:爸,大哥,我刚刚得知二哥公司倒闭的消息,这两年他一直没给咱说,是不想让大家担心。我们误会他了!
军辉举起杯子说:爸,作为家里的老大,我的毛病也很多,常跟你对着干,说起话来生冷倔硬,你多原谅!咱们分家不分心,家和万事兴嘛!
大哥这句话说得好!军侠赞许地说,然后轻松地走出院子。
军辉和妻子对视一眼,爸,还有一件事:我们再也不反对你和翠莲姨的事了。你就是需要一个人管着、领导着才能安心过好日子。你看,谁来了——
翠莲姨穿戴整洁,在军侠的陪伴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
老荔吃惊地看着久别重逢的翠莲,再看看三个儿女,流下了欣喜的泪水……
关键词: 最初一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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