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嫂的家在柳河村北的尖岭山下,三间青瓦房,一溜石头墙围成一个农家院子。花嫂的男人春生会泥瓦匠,常年在外干活计。花嫂的身边只有一个儿子也已经上了初中。花嫂很勤快,总想干点啥副业。
这天,村里的大喇叭响了。村长陈丰宣布,县科委要在村里办养殖培训班,不但免费,而且参加者一天给二十块钱补助。花嫂听了,立刻骑上电动车风风火火地去了村委会。
陈丰看见她,笑呵呵地说,嫂子,啥事儿也拉不下你呀。
花嫂说,我正寻思着学点技术呢,这不就来了及时雨吗?
陈丰拿过一个本子,花嫂第一个签上了名字。她回头看看,办公室外又有几个同村的妇女叽叽喳喳地赶来了,心里涌起了美滋滋的感觉。
几天后,科委来了技术人员。花嫂总会早早地到办公室,把里头打扫干净,然后恭恭敬敬地坐在下面。
春生从建筑队回来了。花嫂欢天喜地告诉他,爷儿们,我当养鸡专业户了。春生说,你有病吧?花嫂说,你才有病呢。说完,她拽着春生到了后院。春生看见一排排鸡舍整齐地出现在眼前,顿时愣住了,问她,你咋说风就雨呀。花嫂说,你就擎好吧,等咱养鸡规模扩大了,你就不用上外面了。春生眨巴眨巴眼睛,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没过多久,花嫂进了鸡仔和饲料,像模像样地干起了专业户。陈丰把电视台的人请到了村里。记者扛着摄影机挨个录像。陈丰特意让花嫂打扮了一番,告诉她,嫂子,待会儿你要对着记者说俩句。花嫂说,不就养点鸡嘛,咋还弄这复杂?
陈丰说,很简单,真的很简单。
花嫂听了,眼皮子直跳。
给花嫂录完像,摄影师又把镜头对准陈丰。他穿了一件崭新的西服,头发抹得贼亮,开始从容地回答。过了一会儿,在记者的暗示下,他才止住了话匣子。
春生到了家,看见前院的过道两边又垒起了几排鸡舍,无数只鸡挤在里面。花嫂正在后院打扫鸡粪,头上沾了一缕鸡毛。春生心疼地把她叫到屋里,说,看看你,都累瘦了。花嫂笑笑,说,你没看见咱家的鸡多了多少?春生说,我的眼里除了你,啥都是次要的。花嫂的心里一热,伸出手要摸男人的脸。春生愣了一下,说,你还是先洗洗手吧。花嫂也愣了一下,使劲捶了一下男人,眼里流出委屈的泪。春生的心里一酸,一把将女人揽在怀里。花嫂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春生临走时,说,我顶多从外面干一年,就在家跟你养鸡了。花嫂苦笑一下,道,再说吧。
这天,陈丰来了,问她,嫂子,还有啥需要村里帮忙的?花嫂说,谢谢村长啊,咋能总给村里添麻烦呢。陈丰在院里转了一圈,似乎还有话要说。花嫂说,村长,你还有事儿吗?
陈丰说,乡里来了干部,想吃鸡大腿呢,你放心,我会打条子的。
花嫂说,那就逮几只去吧。
过了些日子,陈丰又来了。他直接把花嫂叫到鸡舍边,说,上边来检查团,村里要招待,还缺几只鸡呢。花嫂愣了一下,说,啊,好说呀。陈丰拎着几只鸡欢欢喜喜地走了。花嫂心想,他今儿个咋没张罗打条子呀?
想到这儿,花嫂回过身,闻了闻手掌心,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吐。
上冬的时候,花嫂卖了当年的最后一茬鸡。这天,拉鸡的车停在了大门外。村长陈丰火急火燎地带着电视台的记者又来了。花嫂把陈丰拽到一边说,实话告诉你,我今年养鸡根本没挣啥钱,你还想让我说啥?
陈丰不慌不忙地说,县里正评选富裕村,评上了会给无息贷款,到时候肯定有你的份。花嫂一脸迷茫地望着陈丰,说,村长,贷款迟早要还,我不想使。陈丰说,有了贷款,你就可以扩大养鸡规模了。花嫂说,村长,现在这形势,我可不敢扩大了。陈丰说,嫂子,你要以大局为重,有了贷款和富裕村的牌匾,村里可以办很多很多的事。
花嫂说,村长,你饶了我吧。
陈丰说,嫂子,你想哪儿去了,我也不耽误你啥,你卖你的鸡,他们只录像不用你说啥。
花嫂说,你去别人家录吧。
陈丰的脸阴下来,说,人家都来了,你不是叫我难看吗?
花嫂说,可你为啥事先不跟我吱声呢?你怕难看,我就不怕吗?
陈丰说,现在太复杂,你不懂。
花嫂说,我不管别人咋复杂,我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说完,她把陈丰往外推了一把,啪地把门关上了。
关键词: 花嫂养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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