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愁容留给当新娘的女儿

老孙一宿没合眼。天刚亮他就起床了。今天是小草出嫁日子，想着含辛茹苦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说走就走，就要成了别人怀中的人了，老孙心里别说有多堵了。老孙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看了又看，这是小草昨天给自己买的，老孙有严重的胆病，过去都是小草提醒自己吃药，今后小草走了再也没人关心体贴自己了。老孙想着，眼睛就湿了，他忙用手去揩，怕小草见了难受，他要把笑容留给当新娘的女儿。　　老孙40岁那年才有了小草。小草不是亲生的，是他从大地震的废墟中挖出来的。那年大地震让他失去了亲人，小草也成了孤儿，老孙就收养了她。小草的到来多少抚慰了老孙心头的创伤，他疼爱小草一如疼爱自己的亲女儿。那时小草瘦弱得就象一只病猫，三天两头生病，他就给她取名小草，希望她象小草一样顽强生长。为了养育着他的心肝宝贝，老孙既当爹又当娘，不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有一年小草得了怪病，终日高烧不退，迷迷糊糊，跑了几家医院都被回头。就有人劝老孙把孩子送孤儿院，被老孙臭骂了一顿。老孙变卖了值钱的家当，背着小草，到处寻医访药，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他天天为小草祈祷祝福，也是苍天有眼，小草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小草不但活了下来，而且渐渐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儿。这让老孙无比自豪，日子里总荡漾着苍老的欢笑。可舒心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有人前来说媒了，老孙这才意识到女儿长大了是要嫁人的，他毫无思想准备，开始恐慌了，小草是自己的心头肉，小草要是走了，这日子还叫啥日子？他多么希望小草永远象小猫一样围着他撒娇。尽管老孙心里一百个舍不得。然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传统是亘古不变的，该来的还是来了。　　吹吹打打的喇叭声由远而近铺天盖地盖了过来，迎亲的队伍到了。　　由于老孙没啥亲戚，两家决定合在一块儿操办喜事。婚庆活动进行的有条不紊，节目一个紧接一个，排得满满当当热热闹闹。老孙是个闲不住的人，他陪着小草频频地向大家敬酒递烟，会亲访友，忙前忙后，应付各种事情。如此一天下来也蛮累人的。其间，老孙不时拿出手绢擦擦脸上汗珠，但老孙始终笑容满面，谈笑风生。虽然老孙脸上乐哈哈的，但细心的小草还是看出了父亲的倦意，小草说：“爸，您累了吧？”老孙说：“不累不累，爸今天好开心啊。”过了会儿，小草又提醒说：“爸，您药吃过了吗，千万别拉了。”他说：“吃了吃了，小草尽管一百个放心。”后来，小草见父亲脸色不太好看就说：“爸您若真累了不要硬撑着，早点回去休息，过三天我会去看您的。”老孙连连摆手风趣幽默地说：“今天是女儿大喜日子，爸哪能半路当逃兵？爸一定要将微笑进行到底。”顿了顿老孙又说：“爸今天就想多陪陪女儿，往后女儿要为人妻为人母了，爸再想陪就难了。”老孙说着突然背过脸去，但小草还是发觉父亲眼圈红了。　　婚礼依然在热热闹闹进行着，老孙依然忙前忙后，笑容满面，谈笑风生。　　晚上，婚礼进入最后一个节目，新郎新娘准备双双入洞房。就在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老孙突然晕倒了。众人大惊，急忙用车将他送进了医院。　　诊断结果是胆囊肿大，有出血,。医生说：“再晚来一步就危险了。”　　小草日夜守护在父亲病床边。她握着父亲的手，心如刀割：“爸，你都病成那样为啥还强颜欢笑？”　　“爸怕，怕……”　　“怕女儿难受，所以就把痛苦留给自己，把笑容留给女儿。”　　“爸，医生说您根本就没吃药，不然也不会这样，爸，您为啥不肯吃药？”　　“爸怕你吃，吃……”　　“怕女儿吃苦？爸，您真的好糊涂好傻呀，这种事你也当真？爸，您怕是连“苦”字都要回避。”原来当地流传着一种说法，女儿出嫁那天，送亲的人是不能吃有苦味东西的，否则女儿日后是要吃苦的。　　父亲闭上眼睛。沉默。　　过了会儿，老孙慢慢睁开眼睛，他面露愧疚，自责道：“爸好后悔啊！就一步之差，咬咬牙关就挺过去了。可爸没能将微笑进行到底，爸真的好后悔啊！”　　小草已是泪流满面：“父亲啊！其实您已经做到了，您的微笑永远留在了女儿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