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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脊背像张弓

2020-06-12 23:00阅读数() 加入收藏

  “那时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那蹬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每当我听到这首歌的时候,眼泪就禁不住地往下流……现在的我虽已过不惑之年,但每每想起在父亲后背上的那些日子,心里总是荡漾着无比的幸福感。

  记得小时候的我,因为体弱多病,又是家里第一个男孩子,所以父母对我疼爱有加。尤其是父亲,对我的疼爱简直到了溺爱的程度。从我有记忆开始,只要父亲在家,我就没有离开过他那温暖的怀抱和宽厚的后背。每当父亲坐下,就把我抱在怀里。那时的我顽皮又淘气,在父亲的怀里,也不老实,一会儿把五官挤在一起,一会儿又把它们左拉右拽,一会儿再把嘴唇捏得扁扁的。无论我怎样去玩,父亲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眼里流露出无比的慈爱。

  和父亲出门,我也不用自己走路,都是父亲背着我。有一次,母亲说:“老东西,今儿不许你背着他了,孩儿都快上学了,让他自己走,再这样下去,你把孩子都惯坏了。”父亲回答:“好好,放心吧,我这两天感冒病还没好,咳嗽,背不动了。”然后领着我走出家门,在母亲看不见的时候,马上就蹲下说:“来!”我就欢快地跑过去,迅速爬到他的后背上。在父亲后背上的我依然顽皮,问:“台湾解放了吗?”父亲回答:“没有。”我就把父亲的耳朵当机关枪打,嘴里不断发出嘟嘟嘟嘟的声音,然后再问父亲:“台湾解放了吗?”父亲又说:“解放啦!”我就把父亲的头发竖起来一绺大声喊着:“台湾解放了,插红旗!”这时,无论路上有多少人看我们,父亲也不会感觉难堪。

  有时候,父亲背着我的时候会咳嗽,我就用小手给父亲捶背,还要求下来自己走。每当这时,父亲好像怕我自己要下去似的,紧紧地用手勾住我说:“没事的,以后少抽烟就不咳嗽了。”如今父亲已经八十了,依然健康;满头白发,满是皱纹的脸上,依然荡着快乐慈祥的微笑。

  在我11岁那年的一个冬天,天下着大雪。下午放学,回到家里母亲和往常一样忙碌着家务,我没有写作业,倒在床上睡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外出帮工的父亲回来了,回到家后不见我,便问母亲我去那了,母亲回答说,回来就睡了,饭也没有吃。父亲忙走到床边用手去拉我,见我不动,用手扶摸我的额头,说,“快,孩子发高烧了。”父亲把我背在了背上。外边雪大天冷,他把棉被给我包起来,朝乡卫生院去了。到了卫生院找到夜班值班医生,医生给我检查了一下,量了一下体温,情况有些严重,先给我打针退烧针,说:“你们去县人民医院检查一下吧。”听到这里,母亲的身体已经不听大脑的支配了,站在那里不动了。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呀,还不回家拿钱找辆车。这时母亲才反映过来,眼里含着泪水一路小跑回家拿上了所有的积蓄。母亲回到了卫生院,跟父亲说没有找到车,父亲火了,一边埋怨母亲一边背起我往外走,母亲便赶快拿被子把我包裹起来,踏着没膝大雪奔上了去县医院的路。

  父亲背着我迎着风雪,脚下发出刺耳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我听到父亲的呼吸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强忍着疼痛,紧紧地搂住父亲的脖子,把脸贴在父亲的脊背上,牙关咬紧,发出一声的呻吟。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完最后确诊为急性肺炎,还告诉父母说幸好把我送来的早,否则有生命危险,轻者高烧也会把大脑烧坏。听到这里父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等医生为我输了液,我才看到父亲的嘴角有一丝的微笑。

  父亲的背宽结实,似乎与他瘦小的身体不太搭调,却正是父亲用这宽实的背撑起了一个幸福的家。

  记得有句话说:父亲背起孩子会笑,儿子背起父亲会哭。

  父亲背孩子会笑,是因为父亲背着自己的亲骨肉,他感受到了自己做父亲的责任,感受到了做父亲的幸福。他背的不只是自己的儿子,也是这个家的希望,这个家的未来,所以他笑了。儿子背父亲会哭,是因为他长大了,而父亲却老了。

  去年秋季,我确实让父亲挂牵了一个月。由于学校搬迁,各种工作忙,自开学一连四个星期,我一直没顾去看望父亲。直到弟弟打来电话说父亲都不想吃饭了,我才一下子想起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听到父亲的声音和语气,一股难以控制的热流袭上心头,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个不停。我告诉父亲说没事,只是工作太忙,周末就回去看看。

  父亲瘦小的脊背,我们姐弟四个从小一个接一个地爬上,到爬下来满地跑,他的背多么有力,多么宽阔呀。

  父亲老了。八十年的风雨,已经抹去了他年轻时所有的俊朗,稀疏而花白的头发凌乱而暗淡,饱经风霜的脸庞留下一道道沟壑般的皱纹,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沧桑往事。早些年因为中风留下了后遗症,一拐一拐的走路姿态,显得更加老态龙钟。

  有一天,带着女儿回乡下,走到村口的小菜市场时,就远远看见父亲扛着一把锄头㧟着一只空竹篮,一拐一拐地往家里走。佝偻的背影踏着路边的阳光一晃一晃的,内心产生一种莫名的愧疚,于是每一次回家都叮嘱他不要再去劳作。然而,他每次都总是憨憨地说:“我能走能做,不干田里活,还能干啥?”后来,见他每次卖完了菜,神态里都显露出一种愉悦和满足,或许他一生追求的就是这种靠自己劳动而收获的成功感吧。从此,我亦不好再强求,只叮嘱他力所能及,他依然故我地重复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父亲的个子不高,身材矮小,又没有什么文化,一直以来为了生计,为了我能好好上学,为了我不在学校因为是个穷孩子而觉得丢脸,父亲拼命的工作,他不想他的儿子被别人瞧不起,他不想他在物质上经济上矮人一截。他永远不善于表达的他的爱,他总是这样默默的爱着他的子女。

  我考上学,父亲送我时为我扛行李时的背影至今难以忘怀。

  那天很多行李,本来要租辆车,可是为了省钱,他非要自己一个人背着,到车站时父亲已大汗淋漓,头发眉毛都成了白的,真的,像位白发苍苍的老头了,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着粗气说,“没想到这鬼东西还真重,累死我了。”

  车来了,父亲赶忙把东西搬上车,并叮嘱我“要好好学习,睡觉时要盖好被子——”直到车门关上,车窗还飘进一句“要早睡早起。”车徐徐的开动,我眼睛贴在窗外往外看,父亲静静的站立在那里,似乎在摸眼泪。唉,那时我感觉了什么。

  以前一直以为父亲宽厚的臂膀,永远都是那么的厚实,然而我错了!父亲背影在风中是那么的瘦小,好像弱不禁风一样,父亲的头上添了几缕白发,愚蠢的我才知道原来父亲老了,父亲真的老了,父亲不打我了,父亲开始啰嗦了,开始不停的唠叨了,父亲老了……我在心里这样碎碎念……

  “想想您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抚摸您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不知不觉您鬓角露了白发,不声不响您眼角上添了皱纹,我的老父亲 我最疼爱的人……”动听的歌声还在耳边回荡,也深深的触动了我的心弦。

  写到这里,隔壁街道小店飘来《父亲》这首歌曲,心里不由自主地落泪了。我知道作为一个男孩子是不该轻易流泪的,父亲,这是你告诉我的,男人不要轻易流泪的,这是我为你流泪,婆娑泪眼中我看到父亲的脊背,像一张弓。

  谨以此文献给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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