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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将白发唱黄鸡

2020-06-19 13:00阅读数() 加入收藏
当我们青春靓丽的时候,青春是廉价的,是卑微的,是压抑的,是枯燥的,是单调的,是无聊的,是无奈的……是需要夹着尾巴俯首帖耳做人的。我想努力地“成熟”,可是,青春的多动症却常常操纵了我,我便常常不合时宜地动口动手动脚,这本来就已经惹人嫌了,而我还一开口就跑调,一举手就犯上,一投足就露尾巴,那灰溜溜的下场可想而知。在长者眼里,青春,似乎就成了无知、浮躁、冲动的代名词,是教训、贬斥、敲打的对象。那时,我最大的渴望就是长大、长大、长大......  这渴望压抑着我,让我焦虑不堪。我总想偷偷摸摸去做一些不该我这个年龄段做的事,以释放胸中的压抑与焦虑。可往往真做了,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忧与害怕,甚至产生一种罪恶感。以至于我真正长大了,心却始终感受不到长大的自由与舒畅,焦虑似渗入血液,一直伴随着我,让我永远不能安分。而做着成人该做的事,心中往往又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罪恶感,这感觉让我非常恼火。  第一次有孩子叫我叔叔的时候,我是那样的羞涩激动,我可以抬头挺胸不夹着尾巴了吗?谢谢你,可爱的孩子!我似乎需要获得一种外在的认可。  回头想想,我完全可以不上师范院校。为什么偏偏违拗了父亲的意愿偷偷地报了师范,那一定是想理直气壮地去教训人的心理在作祟。十九岁登上中学讲台,训斥着台下小我一两岁的儿时玩伴,一种渴望已久终于姗姗而来的“成熟”感油然而生,犹如久旱的禾苗逢甘霖,酣畅惬意。可走下讲台,我还是摆脱不了一种演戏般的滑稽感,面对那些发小叫我老师时很不情愿的期期艾艾,我感到被人认可的成熟距我似乎总是那么遥远。  儿子开口叫爸爸了,那声音是那样的遥远而陌生。我在日记里写道:“好像刚刚还在担心做错了事被老爸打屁股,一不小心,自己的巴掌下面,已升起了一面屁股。”  我就在这样一种扭曲中不知不觉地老去。终于听惯了学生叫我老师,儿子喊我爸爸。一切都似乎那么自然而然了。啊,我终于走出青春了,我总算成熟了。等有一日眼花了,却发现青春原来是那么美丽潇洒,多姿多彩,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热情和能量。可是,青春已不再属于我们。一不小心,已经人过中年。  第一次有孩子叫我爷爷,我的心中更多的却是酸楚与悲凉。“孩子啊,你这是要抛弃我的节奏么?”  其实,我也正开始咀嚼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滋味,感受着老眼昏花的含蓄与蕴藉。回想那被长辈叮嘱、训斥甚至耻笑、不以为然的青春年华,一桩桩一件件都值得怀念:  怀念那三五个好友相聚,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海侃神聊,“粪土当年万户侯”的任性率意;怀念那倾盆大雨中光着膀子仰面呵天的酣畅淋漓;怀念那扛着一百八十斤的大麻袋,一口气登上五层楼力气;怀念那三九天一丝不挂,跳进水库里畅游的勇气;怀念那一家三口一辆自行车,大汗淋漓地烈日下与公交赛跑傻气;怀念那方城里鏖战通宵,早上洗把冷水脸,照样精神抖擞的充沛精力......  可这样的日子却在“成熟”的过程中日渐收敛、改变,终于能不努力地压抑自己也可以安详、稳重了,可一切生理上的毛病却接踵而至了。一次次躺在病床上回想着“少不更事”的青春年华,心中竟生出了难以遏止的渴念!  可是,“逝者如斯夫”,站在人生的边沿上,却已是病体“新停浊酒杯”,再不能任性;残躯“手无缚鸡力”,自然也失去了多少底气......  终于熟透了,才忽然明白,原来“成熟”之后紧跟的是“衰败”,“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人生,总是走过了才知道该怎样走过,想回头时才发现“流水难西”。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这是谁的声音?哦,原来是坡公。他虽已身处“萧萧暮雨子规啼”的境界,也依然不信“人生无再少”,看来我的渴念绝不纯属虚无,何况我的“暮雨”还未“潇潇”。  那么我的白发该怎样唱呢?我当然不能唱白乐天黄鸡催晓、光阴易逝的不“乐天”。人生三寸气,既然错过了唱旭日的年华,那么就留下一寸唱夕阳。面对催晓的黄鸡,披一身晚霞,翘着尾巴、昂首挺胸引吭高歌!  真能这样,那么有一日,我们走下了西山,身后萦绕的必是让人欢快、振奋的袅袅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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