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鸟不归巢

晚饭后和朋友散步，沿着往日的乡间小道，懒散地穿梭在工厂与工厂之间。自上个月发现这条安静的乡野小路之后，几乎每晚都要在这走走，感受一天最美的时刻。　　黄昏，总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夕阳正在下沉，挂在一排排水杉枝头，远处逐渐模糊。晚风徐徐，蛙声阵阵，一只鸟在聒噪声中消失。周围厂区的霓虹灯陆陆续续地亮了。　　走到柏油路，无意间看到马路牙上躺着一只鸟。心中一惊。一只白头翁，身体已经僵硬了，引来了觅食的蚂蚁。不仅悲从中来。我把它就近埋在了路旁的绿化带，念了佛号，算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吧。回去的路上，我久久不能释怀。刚才那只鸟还在我心头跌跌撞撞。我猜想它是在归巢的途中不幸殒命的，或许巢中还有幼鸟嗷嗷待归。我想起了白居易的一句诗：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待母归。家破人亡的事情不止发生在人身上。我们在哀叹失孤失独家庭不幸的时候，几时想过动物的不幸。而它们的不幸，恰恰是我们的过错。我把死去的鸟儿埋掉，并不是觉得自己做了功德，只是不想它曝尸荒野。我把它抓在手里的时候，感觉非常沉重。我本是通身业力的生死凡夫，如何承受得起这生命的重量。那一刻，我才觉得自己距离死亡是那么近。　　夕阳已不见，华灯初上的街道，开始另一番繁华。　　朋友说这里变化好大。几年前他初到此，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小区和工厂，那时候河里的水很清澈。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现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速度太快了，人还没来得及适应，新的变化又来了。城市一步步扩展，侵占了最原始的美。于是人就随着工业化而加速向前走，一边抱怨，一边向前走。　　看着眼前的景象，四处都是塔吊和在建的厂房、小区，我知道这最后的几排水杉也将不久于此了。随之不见的，还有树上一窝窝的鸟。我想每天清晨，我窗外的路灯杆上都会蹲着一只鸟，好几天前我就注意到它，有时候是一只，有时候是一对。自从窗外那片夹在工厂之间的麦田收割后，它们就在路灯上趴着了。收割的那天，我站在窗口默默看着，虽然收获是喜悦的，却总有淡淡的忧伤萦怀。就像上个月中午，突然有两只燕子飞到我的阳台，停在晾衣绳上。我满是欣喜，以为它们要在这筑巢，毕竟很多年没有见到过燕子了。片刻，它们消失了。我想它们会回来，却再也没回来了。我老家十多年前的燕窝还在，就是燕子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再也没回来了。残留的燕窝，总是勾起种种幻想。其实我知道，家乡，也快保不住了。人能找到住处，不至于漂泊，只是不知鸟将如何。　　回到房里，独立阳台，推开远方灯火。晚风徐来，蛙声片片。虽然不是稻香时节，亦足以使心情舒缓一些。　　2015.6.19　　姑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