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诗话（五）

　　凡间诗话话“误读”！　　有学者责怪国人阅读，常常望文生义。自以为学问深厚，懂得“回字有四种写法”，频频更正今人之误。殊不知语言文字是有时代性的，同样一个词，同样一句话，不同“语境”含义往往风马牛不相及。就拿当下“下海”一词来说吧，笔者没有作更详尽的考证，但至少在相当遥远的时期以来，“下海”没有弃原职“经商”的含义。大概在改革开放之初，人们对于经商的风险仍很恐惧，将既得职位看成是风险较小的海岸，将弃职经商看成是如下到海里一样凶险。“下海”于是有了新义。　　文字的沿革是一个从简至繁的过程。上古文字极度简约，且几千年来随着语言的发展变化，字词的意义常会发生扩展甚至异变。比如我们写文章的“题目”在古文字中是品评的意思，不是今天的文章题目，此词最早见于《世说》，有意考证的朋友可以查证；“流离失所”的“流离”，是一种鸟的名字，今义表示失散分离。《毛诗》中就有“流离鸟的雏鸟”之句。所以我们看上古文章时，是应该忌以现代汉语为标准，从表面上去轻率理解古文的意思的。可是古代的一些言论，在现实生活中的意义，是不是就一定是误读呢！　　不但文字的沿革是受使用性制约的，古代的一些成念亦如此。比如那句“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句话的原意是“刑不尊大夫，礼不卑庶人”，不会因为大夫之尊，就可以免除刑罚，也不会因为庶人社会地位低，就将他们排除于文明社会之外。“上”和“下”，现代汉语属于单纯方位词，而在上古，则涵意要丰富的多，在这句话里，则是表示“尊”与“卑”的意思，所谓上尊下卑。那么为什么这种理念被后人理解成“官作大了就可以不受法律约束，平民百姓就不配享受礼遇”的特权观念呢！这就是极权专制社会掌握着话语权的统治阶级的误导，因为这样符合他们的利益。　　我国几千年封建社会里读书人多系权贵阶层，行科举后虽有寒士，却也向往着这种特权。因此“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成了至理名言。假如，这种观念形成于民主社会，会有今天这种截然相反的含义变化么！　　又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今义，更是被一些酸儒视为旷世冤案。否认这是赤裸裸的愚民思想，是儒学里已不合时宜的糟粕。说是后人断错了句读！正确的句读应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思就是说，民众的知识与素质达到一定程度了，就要给他们足够的自由权力去做他们想做的事，如果民众的知识与素质还比较低，就“知之”，教育他们，通过教育来提高他们的认识与素质。是儒家“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思想的体现。对原话的这种解释没有错，可后世诸多大学问家，都看不懂这句话？　　非也，道理与“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古今歧义一样，是封建特权、封建观念、封建文化使然。“老百姓只能让他们按照我们（统治阶级）指引的道路走，不需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这不正是封建愚民政策的理念么。“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给你们（民众）打个样，你们跟着学就是了，不要问为什么。　　再如，“灭人欲，存天理”。也被认为被后人断章取义。腐儒们认为，朱熹的天理是指自然健康而情操高尚的生活，因为人必须要吃饭才能活下去，必须有夫妻之事才能繁衍后代，饮食和夫妻是天（也就是“自然”）之理。做人要自然健康，夫妻和谐，而不要贪求淫乐享受。贪求享受安乐淫逸，则是人的内心欲望，是饮食夫妻之上的淫逸欲求，应该灭之。也许当年朱子确有此原意，可是几千年来绝大多数的统治阶级是这么做的么！　　“老百姓你们不要有过多的欲望，有吃有喝就应该满足，这是天理”，所以封建统治阶级将治理国家叫牧民，这不也是“礼不下庶人”观念的真实体现么。纵观这些被称之误读的古训，都是有利于特权阶级的“误释”。民生的改善，只是在吃住的范畴之内。上个世纪80年代有句流行语“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说这句话的人不是骂娘的人，而是被骂的“娘”，表现得甚是委屈，甚是迷惑。从古至今，绝大多数的统治阶级都信奉用“肚子”驭民的真理，不要让民众吃得太好，一方面可以将天下财富尽情霸占挥霍，一方面可以在民众起来反抗时，用美食来平息民众的怨气。这也许是被骂的“娘”“委屈迷惑”的原由吧。黄粱未熟天还早，此梦何妨再一回！　　人类文明发展到现代，已经有了质的升华。民众不再满足吃喝住的基本生存需求，而是有了与统治阶级一样的精神需求，需要尊严！需要公平！需要自由！此种人欲岂是灭得了的，灭此人欲何来天理！古训或许真的比较纯朴，可是统治阶级对这些古训具有“最终解释权”。千百年来，统治阶级霸占话语权，封闭信息，让民众在“可使由之”的圈子里，周而复始地听凭“天理”的摆布。如今科学之剑刺破这个圈子，网络进入寻常百姓家，人们才知到“误读”是怎么回事。　　误读也！沿革也！沿革误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