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民工老马闲聊时,他讲了一段“锅头话送掉儿性命”的真人真事,令我这个听众内心久久不得平静。我觉得,我有必要将故事敲作文字,诉与世人……
十几年前,在河南安阳北郊郭王度一带,发生了一起摩托车撞上铁道枕木而致人死亡的“交通”事故——那个路段,京广铁路和京广公路并行,两条道之间仅隔几十米。更换铁道枕木的民工们每天将专车运来的水泥预制枕木卸在公路边。
一天傍晚,民工们下班的时间到了,路边还横着一根水泥预制枕木没抬走。民工老马喊住伙伴姬舜说:“别慌着下班,咱把这根枕木顺到路边再走吧,别让晚上骑车的人看不见给撞上了。”
一听此言,年近不惑的姬舜脚步反而加快了,他边走边扭头回答:“谁撞上了,怨谁眼瞎,管他呢!”
“哎,你不能这么讲,出了事儿咱不得赔人家钱?!”老马继续喊姬舜。
“赔?撞死谁算谁!撞死还赔他钱呢?赔他个屌!”姬舜这时已经走到存放自己摩托车的地方,他跨上摩托车,右脚用力一踹,排气筒里随即窜出一股黑烟,随他走远。
就在这天午夜,一辆载了柏庄镇俩小伙子的五羊摩托车,乘路上夜深车少时分卯足油门向安阳市里飞驰。途经郭王度路段,当他们发现路边横着的那根水泥枕木时,为时已晚。迅猛的前轮在撞到枕木的瞬间向左折回,车把随着车轮转向无情地扎入驾驶员胸腔,驾驶员哼都没哼,当场死亡;坐在后座上的另一位青年虽无生命危险,却被摩托车车身压断腿骨,动惮不得。接到报警的救护车和警车,呼啸着,分别将死者送进太平间,将伤者送进医院急诊室。
第二天一早,民工们陆续来到郭王度路段准备上班,他们就发现公路边昨天横着水泥枕木的地方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内凝集了几大片血迹。他们互相打听出什么事了?这时,有人发现工友里有一个人没来,那人是姬舜。
随着过路人围观和知情人透露,民工们惊诧得差点没背过气——原来,有人开摩托车在水泥枕木处撞死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姬舜的大儿子,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在当时那个计划生育政策比较严格的年段,姬舜媳妇一胎生了两个带枪的,曾是街坊领居羡慕都羡慕不过来的事情。这下糟了,眼看要娶妻生子的人了,说没就没了。这叫姬舜一家情以何堪哪?
事情已经出来了,料理后事是当务之急。老马将姬舜拉到一边,悄悄说:“姬舜啊,你也别难受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搁谁也难受。养孩子成百二十大,谁都知道不容易。咱们工头正商量着包赔你家十万呢。”姬舜一听,心想:十万元就想摆平一条命?不行!可一个小小包工头他也拿不出太多来……算了,我还是找铁道部门说事儿去!
就这样,姬舜没接受民工工头那十万元,托了关系去跟铁道部门说事儿。托关系是要花钱打点的,几个月下来,据说光打点钱姬舜就用去了十万元。结果,铁道部门举出法律条文,不但没有赔偿姬舜死去的儿子一分钱,还提出要求,要追究姬舜无理取闹的责任。姬舜这下子懵了,人财两空哪!他蒙了铺盖卷一头倒在枕头上。待他醒来时,口斜了,眼歪了。家人慌忙把姬舜送去医院就诊。
十几年过去了,姬舜至今仍是口齿不清,每天都在步行锻炼以求彻底康复中。在他内心,也许当年讲“撞死谁算谁”“陪他个屌”只是信口说说,他没想过水泥枕木真会撞死人,更不会想到撞死的人会是自己儿子!然而,“锅头话”就是那样真真切切送掉了他儿子的性命。
“吃得‘锅头’饭,说不得‘锅头话’”。很多时候,人们会说:说话、做事太过分了会遭天谴的!而且,人们都能举出因说话、做事太过分而遭“天谴”的例子。对之,我们除了讲一句“无巧不成书”,似乎就讲不出其它道理了。其实,生活中存在很多因果事例,你根本就无法去解析它的内在联系,而它却在因与果之间应验着某种密切关系。
“锅头话”说不得,诬赖别人的话同样说不得。十多年前,家兄酒后驾车,行至十里乡某村时,腹内翻搅搞得他无法继续开车。他只好停车路边,然后费力打开车门、伸下去右脚。酒后的腿脚很不听话,他便重重跌落在车外泥地上。这时,村里走来一人,走到跟前,二话不说就对家兄身体猛一顿手打脚踢。家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有还手之力?但家兄神志还是清楚的。他问来人:凭什么打我?来人说:听说你打过我外甥,而且打得不轻,今儿个你自己送上门来,不打你个半死除非我是个死人!胞兄问:你外甥是谁?来人讲出外甥是谁。
家兄一回想:没打过他什么外甥啊!他分明就是听了别人淡话冤枉我!想到这里,家兄用力举起手指指向天,说:“我打谁和没打谁,老天在上都看着呢。如果我真打过你外甥,三天之内,教汽车撞死我;如果我没打你外甥,三天之内,教汽车撞死你!”来人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而去。
就在家兄“赌咒”的第三天,那个毒打他的人开车去山里拉木料,行至一个拐弯处,前边车换挡熄火骤然停下,让他刹车刹得措手不及!他大怒,跳出驾驶舱去看车前情况,结果,前边车后溜,他当场死在两车的夹缝里。
事后,有人找到胞兄,笑着说:“你那咒语真厉害呀,活生生把个人给诅咒死了。”胞兄回答:“我哪会咒语?那天气急了才赌了咒,谁知道赶这么巧?”
我们每个人都长着一张嘴巴,好事也说,坏事也说。唯一不同的是,“好说”的人说的话多些,“不好说”的人说的话少些。而往往有些时候,那些“好说”的人说了“破嘴”话无数,也没遇到“破事”,那些“不好说”的人偶尔说了一句“破嘴”话,偏偏就“应验”了。
2017年8月24日,是退休职工史百珍周年忌日。前来祭坟的,有史老先生生前的亲朋好友,有史老先生唯一儿子小光的亲朋好友。
坟也祭过了,酬劳亲朋好友的酒宴也用过了。这时,小光感觉左上胸有状况,他知道心脏病开始闹腾了,他迅速取出急救药放入嘴里,又招手让儿子快倒杯水,他送药喝。饮水机离他不过几步远,杯子里水还没放满呢,他却经不起死神的催请,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在场的亲朋好友大惊失色,一片慌乱。然而,千呼万唤,谁又能唤回小光再度睁开眼睛?
小光走了,他至亲的妻儿们哭哑了喉咙;他白发苍苍的老娘哭伤了神志……
我的母亲和小光的母过去在工厂时是老邻居,几十年的交往搁就了情同手足的好姐妹情。听到噩耗,如今住所相隔百十里的我的七旬母亲,她顾不上乘坐公交的劳顿,揉着泪眼赶去劝慰小光母亲。老姐妹相见,眼泪代替了所有的话语,坐一起呜呜咽咽了两天共四个半晌。
母亲要回家了,小光母亲抑住泪水说:“你放心回家吧,不用操我的心。小光这一走,是他许下的诺。”母亲不解,想问个端详又怕惹出老妹子更多眼泪,正想作罢,小光母亲哀哀地讲出一件事来:小光他爸活着的时候,有一次,小光喝酒喝多了,跪在他爸跟前连哭带说,其中有一句是这样说的:“爸,你养我这么大,我都没好好孝敬过你。如今,你病倒床上起不来了,我对不起你呀!我想好了,等你走的时候,我跟你一起走。”小光从小到大腼腆得像个姑娘,人前很少说话,没想到酒后一句愧疚之言,竟在他父亲周年忌日快结束的时候应验了——“等你走的时候,我跟你一起走”。
“锅头话”罢,“诬赖话”以及“不好说”也罢,生活中很多事情巧就巧在这里:明明因果中有某种必然联系,我们却用科学知识无法去解析它。也许有人会用“迷信”俩字来质疑这种因果,我只能微笑着摇摇头。事实上,每个人周围都有类似的故事发生,对之,我们不可能在因与果之间找出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脉系,但我们一定能够做到:害人的事,不做;诬赖人的话,不说;有悖于美好的言语,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