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一】

　　回家的夜里是懵懂的，因为之前的三天三夜没睡。等到出发日的当天，人几乎就处于了一种迷糊状。迷糊也不睡，照旧夜里胡思乱想，照旧玻璃透亮就爬起来，然后最后一次打扫寝室，规整旧物。想着或许这个地方不再来，便把所有该整理的就都给尽量归好位。然后再收拾自己的破衣烂衫。

　　本觉得也没有多少东西，之前的唯一一次回家，皮箱也给我放家里了，收拾时才知道，真不是所想的轻松，就又跟闫一起去到学校前巷的日杂店，十块钱买了一临时大包，把那些衣物随便的放了。放完放好，就开始再等一场约。

　　李常臻妈妈说：“肖老师，不许拒绝我，否则我会很没有面子的，我已经通知大家了，你一定会来的。”这是多大亲切呀！它堵死了我所有要推辞的措辞，再，可以见见任意的孩子，对我来说也是极大的诱惑。所以我便就开始安心等这样一场约。

　　11：40分，李常臻妈妈说：“肖老师，下来，我在学校门口了。”

　　我下楼，到了门口，楼上的老师也早已经到位，大家笑着打招呼，又笑着上车，直奔那叫吃饭的地方。张君豪，王卓凡，李常臻，还有魏荣菲，我的眼睛最着急处还是那门边站立的孩子，远远那些身影，那一张张的脸，给我的冲动便是想拥抱。是的，每见他们，我的满腔满腔的热血沸腾的便是想拥抱，眼睛里就再也没有了别物。这不是对人的不敬，这也是真真的心不由主。车不停稳，手便急着要开车门，下车，一脚蹬地便赶快伸手去牵那些小手。手牵手，心里立马就欢乐了起来。我们往楼上跑，我也是孩子。扔下了那些大人。这也是我的稚嫩，可我不想管。

　　张君豪爸爸、王卓凡爸爸，早在饭馆等着了。这些善良的友善的人啊，总是让我暖着，他们可以让孩子来，我是该多么的感激啊，有些话我不能说，可是我心里的感激就这么满着。小卓凡的小眼睛，细臂膀；张君豪的小嘚瑟；李常臻的小大人常态，我知道过了，我就很少再有机会了。正像那些散落出去的孩子，他们前一刻还跟我笑着，闹着，但我再回头，所有的世界便早已空空，这是定数，我也知道，可是现在有人可以抱，我便就只能努力的使劲抱。我打乱常臻妈妈的部署，我刻意想坐孩子们中间，左右都有孩子的脸，孩子的身影和余温，我是醉的。所以我不想这醉浪费，更不让它逃跑。

　　我不喜欢吃饭，不喜欢喝酒，因为这两项里的任意一个都不是我长项，特别是这两天，胃疼，肚疼，吃和喝就更成了酷刑，艰巨的任务。但我可以很负责说，我又是很幸福的，那一刻还可以跟一些朝夕相处的亲人们聚首，这互相理解，互相帮助里的所有善和感激便不再是闷着了。有孩子，还有这样善意纯纯，给人温润的人们，我的酒杯的些些红酒，就被我偷偷命名成了快乐。我拿着它偷偷的跟我的孩子们一起玩分享:

　　“李常臻，帮我，我喝不了。”

　　李常臻便赶快拿起勺子从我的杯子里往外捞。魏荣菲、王卓凡、张君豪！

　　孩子们一个一个捞完，我们又悄悄碰杯，大人们说大人的事，孩子们玩孩子的游戏，我们的游戏便是分食我的红酒。

　　喝完大家一起皱眉，一起议论那酒味的辛辣，先入口是热，再入喉还热，之后就无影无踪了。

　　当然我们也有看大人游戏，看他们一轮一轮敬酒，说着感激的话，我们都被感动着。最有趣是我借花献佛，去谢谢老师们的平日体谅时，我忘了我的手是拿不住酒杯的，刚走一步，那酒杯就开始晃晃悠悠不再听话了，可是脚步迈出，总不能再返回，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把持那酒杯，要它不要总露酒，酒杯不听话，酒也不听话，走一步，它们就晃一晃，我们都很努力，我努力不晃，它们努力晃。和孙老师碰，我胜；和单老师碰，我胜；和“小美妞”侯碰，手还没到，酒胜，可是心暖，便使劲抱抱她。

　　回返，又出糗，走着走着，这东西南北突然变位了。前面的建筑不应该是学校的街巷吗？可是，就左瞅不像，右看不像。我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我要把自己再缩回去，我想让后续来领路，太陌生了啊，陌生到我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有了问题。

　　跟着大众进校门，碧绿碧绿的草坪上站定，左挑右捡里我知道我能麻烦的人，还是一直一直就麻烦着的人。我把我的饭卡从工作牌里撕出来，回头递给老单，跟小侯，跟老单隆重道别：“回去，或许就真不来了，但是有些手续还没办。”卡里的几毛票，拿回去便会是废，请老单给单琪琪最好。还有一张是押金条，这样的繁杂也只好拜托他，小侯太善，只是可以用来保护的。

　　“没事，没事，肖老师，你先上去，我待会上北楼问你拿。我现在是整个儿校园里最闲的人了。”老单便是这么个人，你有求助反而他也会善意给你变换成他乐。因为“闲”，他便去南楼帮翟姐姐搬东西，因为“闲”，又要再北楼处理我的拜托。

　　“待会儿我送你。”

　　“待会儿我送你。”

　　老单说完，小侯又说，因为不在同一时间，这样的秩序便是一前一后，任哪一声都它都让心温暖。

　　车到车站，挥手告别，我知道这太原于我也就算别离了。以后不再是住客而只能是过客了。看着那车走，看着老单摇下车窗，我们挥手，我都笑着。

　　这太原的梦，太原的桃源于我便算是揭过了吗？这样的一个念头，突然就在心里开始打翻。然后我努力把那大布包往肩上一搭，往车站取票处去……

　　【二】

　　车站的人真多，南来北往，熙熙攘攘。我把目光投向人群，又投向进出口。判断着要从哪里进，从哪里放下这肩上的包袱。那一刻的我小包斜挎，大包又挂，绝对绝对属于难民版流犯。

　　可是因为在这空旷里没有了再在意，我的形象心就更有些爪洼国里的鸟，早飞了。我突然想到我的车票还在旅地他妈妈处呢，便摔下賊沉的大包，跟着小股同阵营的无票家族去取票。

　　“那个不好使。”

　　车站人多，不代表取票人多，不到三分钟，我就站在了一架空机前，旁边有人一边点摁一些按钮，一边嘴里还嘟囔。我自按照我惯用的方式来干我的事。身份证贴印，摁键，机器还没吱吱操作，旁边的声转眼竟到了身后:“我都跟你说了，那机不能操作，你还不听，看，不行吧？”

　　回头，才知那人那声冲自己。笑，答谢。再失笑，可也打击了自我动手欲望，向身边一小哥微笑：帮我也取一下吧。那边无声接物，三下两下拿出了那张小卡。

　　大包再挂，跟着人流过安检，照着以往的方式攀爬到第四大厅，找个空闲的位置坐下。看人们来来往往，包进包出，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火车票再拿手里，突然的一念开始在心头闪:该不会南站北站也出错吧？

　　“帮我看看，我的票火车站的地方没错吧。”虽然早看了八百遍，我还是拿起手中车票递给旁边一青年。那人点头，证明我的智商暂时还不在零位。我便又问：“519K在哪里？”

　　因为我始终找不到候车厅上方推出的列车排名档里有这样的字眼。有人也和我一起注视，注视完又摇头。

　　居然，车站对，车次不在？我不禁收起迷糊开始打起精神来处理这样的问题。

　　“请问，这个，应该在哪里等车？”

　　看服务员手指对面，我再次哑然:“你说？对面？”

　　“嗯，对面。”

　　那边已经有人在拉着行李开始进站了，我便揣着混七八糟的问题，背包，追上人流行进。

　　上车会不会再错？

　　世事的变化谁又说的来，我心里是有了后展怕了。

　　【三】

　　“韩雨欣！”

　　不得不说再次能挑动我神经的还是这样的字眼。

　　我爬上铺7，我把自己放平。腰腿的疼总是没人的时候才可以轻拿轻放，这也是贱性，不是吗？明明微信的加友信息里是：我是韩雨欣妈妈，而我却眼前闪闪发亮到只有三个字的光芒。

　　我笑着，急切着喊：“韩雨欣！你是韩雨欣吗？”我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些字可以让我如此的幸福淘淘。我喊完，便笑着张嘴等回应。

　　“是滴！”那小声乖乖，如天籁。调皮小丫头的眼，小丫头的脸，小丫头乖巧的样子就在眼前了。我不知道我的手舞足蹈是否吓坏了同程的旅伴，但我乐呀！我的滔滔不绝模式自动开启：“哇，抱抱！可爱丫头，有没有想我啊？走都没有见，来了也不看看我，现在看不着了吧？我在火车上。

　　“……”我把抱抱图片一发就发一大串，权当她已在怀里的幸福，我知道我是疯了的，见到她的疯。

　　“抱抱，肖老师，我可想你呢。”小丫头也会说话，不过我真是她的粉。

　　我不再按常理出牌，我把一句话拆开了念字：“假，滴！骗，俺，了！”我念着，笑着，脚丫子在车铺上空开始抬高，舞蹈。

　　“没有！”韩雨欣表白也快，那丫头的嘴我是服的，真粉！

　　“丫头，我们来写字玩好不好？”

　　“好！肖老师，真的。我回去是送我妹妹呀！我妈催我，我不想走，肖老师，我们单老师也走呀么？我怎么没见到他？我想去找他来着，可是不知道哪里去找……还有肖老师，别聊了，一会儿会晕的！”

　　几个意思？这丫头是准备抛弃我的节奏吗？可是后面的话一下就暖了：“毕竟您在火车上，会晕车，对吧……”

　　她哪里知道再深沉的晕也难敌我此刻的快乐。脚丫子继续空中飞舞，我继续鼓吹我的粉丝语录，“别忘了，俺可是忠实粉丝啊！大侠，对粉丝要热情，要尽责，还要随需随到，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侠。再，我坐火车不太晕，汽车会晕死。”

　　“肖老师，我害羞了……”

　　“不许害羞，一起努力！做最好自己。”

　　“肖老师，我本以为这次送妹妹可以见到你……”

　　“呵呵，可是你没来，我不知道，就只见到了一个魏荣菲……”

　　“我也没见我们单老师。他哪里去了？”傻孩子就是傻孩子，你想见谁你就去找他啊，总不能大家都傻着守门口等月亮吧，不过这话我没说。因为傻，才可爱。

　　“肖老师，你去哪里啊？”

　　“我回家啊！”

　　“肖老师，我回头就写一首归心似箭的诗。”我笑着说好，并没有说有时候的归也不全都是归心似箭，有了牵绊的不舍，它的回头就有了一种期待的久长，希望时间慢点儿，离开也慢点儿。

　　太原的一年，若说老单是共担了这些孩子365天的人，那么韩雨欣就是站在我旁边的最贴近的小棉袄了。“老师，我来了。”每一次的每一次，孩子们吃饭，韩雨欣都先用她的笑脸给我一个春色。我们并肩，她会跟我一起看着每一个孩子从我们眼前过，端上美味的食物，每当我过意不去，让她赶快去吃饭打饭时，她总是羞羞又快速的回:“老师，我不急，我吃的快……”吃得快也不能总最后啊。不能也能，韩雨欣就是韩雨欣。她总是帮我打完了所有孩子的餐才去端自己的盘子。我抱她再多就都是疼的，那疼自在心里；也是暖的，感激的，那暖那感激自在眼里。第一次年假回，韩雨欣举着一把糖的样子在，第一次看到韩雨欣写爸爸的感动在，走路风风火火的女孩呀，在这归程，你又是什么？是什么？

　　……

　　时光的间隙里，这一程一程旅途，自是有人弹，有人唱，有人舞，有人笑，我们流着泪，我们相拥过，归途成了一次次的短暂句点。夜空里，我昂头，背影与那方相对。我们都要优秀，优秀到足以掌控精彩，优秀到让世界都爱上我们，我爱的人们啊，我在远方依旧深深的用虔诚在为我们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