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欣赏大地,可不要想去占有。
——梭罗《瓦尔登湖》
人的一生会去到许多地方,有的地方一见钟情,却终究成为过往;有的地方虽是永恒,却更加容易淡忘。对于阳山,我不知道是过往还是永恒,只是觉得去过一次,便在心底留下了温暖湿润的位置。
我曾有幸,去过一次阳山,当然是以旅游的名义。
翻开厚重的历史典籍,我小心翼翼地查找阳山,并在地图上圈出这个小小的版块。晋《阳羡风土记》载:“周武王封周章少子斌于安阳乡,为安阳侯”,封邑就在这一带,故有此称。或许这就是阳山最早的身份吧!现今当地人把大阳山、小阳山、狮子山、长腰山这四座相邻的小丘陵合称为阳山,山之东南麓平原上建有阳山镇。
历史的变迁,总会有一些东西一点一滴的流逝,也会有一些东西得以保留,并延续到后世。
河谷和树林的喧闹都已退去,于是换来桃林的安详。阳山下的小丘,并未将水网遮蔽,只是把湖中的绿水打搅的斑斑驳驳。元代王仁辅《无锡县志》曾记载:“山北大石,可为砻臼,始采于汉大夫陆端,旁近数州,藉以用之。”历代的采石,也把一缕缕自然的神力柔化,只留下粉末在空气中曲折爬行。
阳山的世代,在山水、人文的浸润下变得丰满。无论是大阳山的山峰突兀,绝岩峭壁;还是小阳山的低矮小巧,窈窕俊秀;是形如卧牛的长腰山;还是林茂花繁、妩媚动人的狮子山,都随着打开的时空阀门坐落于人间仙境。而山脚下始建于光绪年间著名的“安阳书院”、东渡扶桑创建日本建长寺的一代宗师大觉禅师之碑又清澈地伫立着神圣的威严,包容所有的烦躁、不安,以及俗尘中残忍的规则,那是一种跨越过一切生死的真实骄傲。此时,遥远的天地之间,岁月裸露着纯朴苍劲的曲线,万物围绕着曲线离散,却不再做任何微微的聚合。也是那一瞬,风景停滞,进入永恒。
走过阳山,就像走过了一个人漫长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年轻时恃才傲物,在百年书院中锋芒毕露,妄求占尽风头;而年老时看开一切,环绕着桃源农耕,与佛教禅宗不分昼夜的相聚在一起,以为涅槃寂静。历史赋予了阳山沧桑、厚重,在时间的长河里堂而皇之地打着哑谜,填满所有缺憾的缝隙。走在阳山的小镇,会让人莫名的突然安静下来。
走在阳山,穿越繁华而喧嚣的都市,寻找破旧而古老的城镇。酒肆、药铺、低墙,熙熙攘攘的背后环绕着闲适安逸的心境,与一条河流日日夜夜的纠缠在一起。乡间小镇,有人开门,有人关门,有人正在用鸡毛掸子抖抖身上的灰尘,打扫瞌睡,想以清醒的耳目做虔诚的视听。阳光沾满花粉,隔壁的悄悄话,河岸的甜言蜜语,一点点漏风,逃离局促的时空飘向别的地界。此间或有鸡鸣犬吠,伴随着黑暗与光明的交接绘成一幅黑白漫画。画中是山水,画外是生活,有人在庄稼地里耕耘,有人在原地守株待兔,坐吃山空。汗水、泪水,穷尽在河流深处,汇聚、排泄于心,把心底一颗颗棱角分明的石头打磨的光滑圆润,铺就通往神灵栖居的山村。
走近阳山,你才能看到那些与现代社会在淳朴中隔离的距离,看着那些贫困却恬静的人,看着那些已经过去却不曾过去的风景,那些仅有的诗意、灵感在这里涌生出前所未有的创造力,却夹带着难以摆脱的沉重。然而,阳山是朴素的、厚道的,尽管外表艳丽。就像一个女人的外表不等同于她的内心,窘迫与困顿的外表并不能遮掩内心的生存欲望与希望。这里装着通往过去的钥匙,无论是脱漆的大门还是磨松的门栓,都可以打开阳山所有亟待探寻的秘密。或许,我过于偏执,必须用生命尊重、敬畏的屏障亲近此地,表述周而复始的时光。即便,最后一无所获。
我曾试图忘记阳山,可终究还是败了。我败在了一见钟情的邂逅,败给了一不小心的流恋,但是我不后悔,无数次的寻街串巷、访山问水,只为等待一个既定的结果,为心灵找到一个安身的居所。虽然我并未出生在那,我的祖籍也并非此处,但我能清楚地辨别内心的方向。不是背叛,只是渴盼;不是失望,只是希望。如同每次站在家乡的西南角,把周身浸泡于夕阳的霞光里,不带有任何情绪,只是享受这一刻,把这点咫尺天涯的距离占为己有,作为一个孩子据守的根据地。
我想多年以后,我会把这种情感的依附寄托于阳山,把这时记忆的所有保留在冬季。绕过十字街头的红绿灯、城门洞开的网吧、百般空寂的旅馆,来到阳山,做一位假隐士,在这方寸盈余的小镇上煮茶饮酒,瞭望大运河,重新装扮生命的真实模样。
关键词: 走近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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