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的长河里,流淌着岁月的痕迹,可哪些是留存的?哪些是尘封的?尘封的往事,是不是不该再去旧事重提?
他是我20多年未曾谋面的男友,我们几乎没有联系过,我的住址、电话还是他离开海口前打听到的。去年夏天,他重返海口之前,专程来向我告别。下决心再去闯一闯,辞掉了教师工作,准备一切从头开始。
那天的下午,我和他坐在我家阳台上喝着咖啡,屋子里肖邦的《A大调奏鸣曲》轻柔地飘过来。
他问,有烟吗?我找出了半包中华。
他轻轻点燃一颗,刚吸了一口便猛烈地咳嗽起来。他被自己的烟呛得满眼泪水。我给他面前的杯里蓄满咖啡。看着他,我才发现青春已不在回。我们差不多同龄,他年长我三岁。我不知道我该对他说些什么,该怎样安慰他。其实,他需要的已经不是安慰了。
“你知道……”他开始倾诉了。
九六年你走后不久,我去了一家海口秀英区的一个茶楼工作,具体工作是电工及杂工。说是电工,其实每天很轻松。老板是印尼的华侨,是个女的,叫阿玲,较我年长一岁。我们初次见面彼此就有好感。可能是我中年的稳重,略有潇洒的气质,教师的内涵修养吧。
那时候,钱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仅要给老婆孩子提供生活费,还要花钱为年迈的母亲治病。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没多久,也许是生活太寂寞太孤独的原因,也许是30多岁男人的生理需要,面对阿玲的诱惑渐渐有些动摇。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放时,阿玲开着宝马车带上我走遍海口的大酒店、茶楼、歌厅等娱乐场所,我的情感迷茫,一步一步被罩入情网之中,陷入一种万劫不复的温柔乡,些许不能自拔。
“那些日子,我们一起去三亚,欣赏亚龙湾的美妙海景。一起去大东海的深水域潜水。一起游览天涯海角的奇观。一起在东郊椰林的凉亭品尝海南的龙虾。
在陵水的珍珠厂,细心的阿玲还为我的母亲买了珍珠项链。
美丽的风景伴着我们美好心情一路欢歌,那种情景至今让人陶醉,留连忘返。那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他优雅地弹掉一截烟灰,烟雾便顺着他的发黄的手指漫延开来。沉默,短暂的沉默,只有屋里的肖邦还在演奏着。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二年的时间,正当我与阿玲在蜜月般生活工作时,突然一封家书传递到海口。信是我老婆写的,她说,“你的丑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老母亲病情加重,我的心脏病复发,女儿在学校也抬不起头……”
这封信犹如晴天霹雳,击跨了我的神经,击碎了我的鸳鸯梦,这是谁干的好事啊,对我嫉妒、羡慕,冲我来何必惊扰家人?这,这不是断我后路吗?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又点燃一只烟。
“说心里话,我与阿玲纯属各取所需,相互抱团取暖,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背叛自己的家庭。我想通过阿玲的茶楼,再多赚些钱,既便有朝一日回家,我的负担也就不那么重了。再给我一年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老婆身边。这也许我当时太自私了,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过去的二年多的时间对我来说有多长,既有快乐,也有烦恼,既有欢愉也有痛苦,呆在那个远离故乡,四面环海的阿玲茶楼,与阿玲偷欢后的思念,谁能知晓?有时员工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是不是以为我是吃软饭的呢?”
我犹豫,我困惑,我彷徨,究境怎么办?这段期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用酒把自已灌醉来折磨。
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想到做男人要有担当,面对错误不能回避,因而鼓足勇气回到家乡。向老母亲、向老婆坦诚说了海口的事情。为此,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海口赚的钱,家里再困难也不去花。夫妻之间相处也十分尴尬,女儿再也不叫爸爸。这种日子可怎么过,这是对我的严厉惩罚吗?连给忏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吗?那段时间,我苦恼我颓废,状如行尸走肉或生不如死。母亲看到如此境况连病带气,半年后逝去。悲痛的心情还没调整过来,老婆又要离婚,办理完手续,我净身出户……”
他用平静的语调讲述着,就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就这样,我走了。当然走之前安排好家里的事情,然后返回了海口,我要从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未吸完的第五支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停顿,足足有一分钟的停顿。连屋里的肖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演出。
几天后,他去了厦门,从厦门直接去了海口。
有一段时间,我偶尔会接到他从海南琼海中学打来的电话,听上去过的还不错,但是我们都意识到我俩几乎无话可说。常常想打破沉默却总是沉默,那种短暂的停顿,有些令人窒息。再后来,我们基本上断绝了联络,但是我依然充满希望地接听来自海南琼海的每一个电话。
关键词: 封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