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底,县里组织教学能手竞赛,经过下面层层选拔赛,我成为我们区里的参赛选手之一。
晚上住在教工之家,一早就赶往汽车站乘车。在站前匆忙地吃过一碗非面皮子煮汤,价格便宜,汤也好喝,只是面料不多。
好多年没有乘过汽车了,今天乘的汽车比十几年前乘的前往步仙的汽车还要破,被称为大篷车,车窗没有几块玻璃。汽车向东开,行程六十公里,我挤在一个面北的窗下,已经是寒冬季节了,那森冷的北风一个劲地往我领袖里钻,够呛,害得我整晚上头疼异常。
公路坎坷不平,汽车在路上颠簸,一小孩受不了,在车上数次呕吐。我在车上看着沿途的景色,总的印象是破败不堪,从县城经过新墙、步仙,再到公田,都是如此。一路上尽是光山秃岭,难得看到树木,丑陋的泥砖房子散落在各处,星星点点。车子进入毛田境内就大不相同了,汽车在铁山水库的边上迤逦而行,群山后退。这里的山是那么的惹人喜爱,不像我们那里的山温柔,它们大多拔地而起,怪石嶙峋,地表没有泥巴,只有沙。这里的山居然还长了树,青青郁郁的。这里的山水很像北方的山水,雄壮,有气概。
这里很少见到水田,更没有大片的水田和大块的水田。而土地的利用率却很高,小山上,农民将沙土开垦过来,种上小麦,小麦的长势居然不比我们那里的差。我在想,自然条件如此差,毛田人吃什么啊?六十年代,我们县里开展过学毛田运动,说的就是毛田人在艰苦条件下如何改造自然条件,创造产值的。我所要到的南冲镇就是毛田的中心点,那里又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出乎人的意料,车到南冲,举目四望,发现此地一点儿也不逊于我们老家,怪不怪?山上墨绿一片,满山的树木柴草,田垄弯曲分布,田里的排水沟开得像模像样。这里还有一个丝绸厂,晚上,我们就下榻在丝绸厂。
遇到几个熟人,一个是我在三合实习的指导老师谭斌,一个是我的同学。
毛田教育办热情地招待了我们,我们不感到是在做客,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杨主任说,他们毛田的语文老师都要来听课呢。
晚饭后,我看见时间尚早,就一个人去爬山,住所的对面是一座高山,有小径通向山顶,沿径上,差不多爬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山顶,我在这里发现了一块小麦地,这块地四四方方,大概有两亩大的面积,土地种得很肥,小麦长成了墨绿色,明年一定是丰收的,我想着,种这地的农民该要付出多大的劳力和心血啊,肥料种子工具要运上来,麦子和麦秆要担下去。
晚上看了会教案就睡觉了,我要把精力养得足足的,明天,我教第一堂课。
第二天八点钟,当我走到教室门边时,看见教室里黑压压的一教室人,几十个学生,一百多个老师,除了评委外,其余全是毛田区各中学的语文教师。
我鼓励自己:别紧张,别紧张!沉住气,要有大将风度!深呼气,深呼气!过去,我多次教过公开课,已经是个老手了,即使看到这样的场面,我还是很快就镇静下来了。
教出的效果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用普通话教,学生使用的是毛田土话,根本就不合拍,我又不能中途改为土话教学。我让学生回答问题,根本就无人响应,一教室的学生犹如没坐一个人一样那么的寂静,当我点名让某个学生回答时,他还是用的毛田土话,真叫我哭笑不得。
我懊丧极了,心里就想,失败了,失败了,这完全不是我自身的原因,我对这里的情况太不摸底了,我不知道这里是如此的落后,就像一个高明的武师和一个没开教的人对打一样,再高明的武师也只能落荒而逃了。
对,我就是落荒而逃的!
下课铃一响,我就回到住所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原本是要听完所有参赛者课程后才能回去的,可我一刻钟都不愿意呆这里了,这里只给我留下了耻辱,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屋里的几个老师说,你们千万别用普通话教,否则,结果会和我一样糟糕的。
就这样,我狼狈地离开了毛田南冲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