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时,母亲站在厨房外的院里边剥葱边说:要是你外爷还在多好,多活两年也好。我在厨房烧着火没说话,思绪被母亲的话带到了外爷离去的日子。高考前一周的周末中午,接到外爷离世的消息,母亲当时就慌了,一瞬间整个人不由的颤抖着,连语言都有些混沌,随即带了东西就出发了爸爸陪她一起。我感觉好像是在做梦,明明几天前我还给外爷端着洗脚水给他磨破的脚趾上药,还坐着一起聊了聊天,明明就在几天前。一切都太猝不及防,我更是不能理解母亲当时的心情。而于此,我生命里第二个至亲的人离开,第一个是奶奶。眨眼间就分隔两世再不能见的别离有种说不出的痛惜,但只有接受。那天下午,我还要赶到学校参加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
母亲是个苦命的女人,每每听闻她的故事,都心生敬佩与爱怜。知道她柔软脆弱的一面,是在外爷出殓的那晚,她嚎啕大哭着说:爹呀,我没有你了怎么办,我心里苦啊像谁说。一片嘈杂声中,这句话我却听的清晰也为之一惊难过更是复加,那个在我心里强悍的似男人的母亲,却现在也像个孩子埋怨自己父亲的匆匆辞世。其实,是我看轻了母亲,我以为她对她父亲没有那么深得感情,是我仵逆误以为了。但事实确实是,勤劳隐忍的她,所有的苦都藏在她心里,不曾对谁开口。
她所得的爱极少,但她却在那么多苦楚中艰难中残忍中仍然善良真诚,是我极为敬佩的。她生在70年代一个贫穷的家里,两间破旧的土房是他们一家四口的避所,好像在那个年代,人都是脆弱的却也又是刚强的,能忍受任何困苦也不屈服于生活。
不幸的是,要强能干的外婆却在母亲十一岁时疯掉了,而又好酒闲散软弱的外爷不仅未能给她们顶起一片天,竟还闹起了那个时候流行的分家,从此一个屋檐下住着“两家人”。十一岁的母亲就在那样的环境中俨然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的确,她也做到了。边打理家边上学,一点田地是一家人的饭,靠天吃饭的日子,母亲每天放学后都到地里去照看庄稼,一个烤红薯通常是她们上学时的午饭。母亲的学历不高,二年级毕业,为了让小她两岁的弟弟继续求知,她只能退学,想办法挣学费,还要照顾家里和外婆。那段故事里,外爷的身影始终模糊,是否是母亲刻意不说我也没仔细问过,只知道当她几次被才疯掉的外婆下毒致死时(原因是外婆认为女孩子命苦),是外爷救了她。她说,外爷对她再不好却从来都没打过她,也许那种本能的父爱一直掩于岁月不易被觉悟。而我记忆里得外爷,最清晰的是他醉时的样子和叼着大烟袋笑出两个深酒窝的样子,嫁到父亲这里来母亲的日子也并不怎么好过,可是经常傍晚时母亲或父亲收到别人稍的口信都要去街上驮回喝的烂醉的外爷,每次疲惫的母亲都很难过也偶尔抱怨,却每次也都会找回外爷悉心照顾。
在我的所闻和所见里,母亲从外爷那里所获的,可能仅是一个女儿这样一个身份,但她对外爷的孝敬却是尽心尽力,尽管外爷一生嗜酒到老都未能让她的女儿感受到真切的父爱,但母亲却依旧敬他爱他照顾他,所以我才会被母亲那句哭嚎时的话所惊。也许她们互相深爱,只是又相互把那种爱幻化成了岁月的内容。
我陷入思绪好一会儿,被外婆独特的脚步声提过神来,抬头看向她,不由的笑了笑。外爷走后,妈妈就把外婆接到我们家,悉心照顾认真梳洗,外婆比以前更精神了看起来也清醒了不少,也听得到我们说话,可就是极少极少张口说话,每次最让我期待和高兴的就是吃饭时,问她还要饭不,她要么点头要么就会说:吃饱了不吃了,简单的几个字却也每次都会让我和母亲高兴好半天。我也会经常趴在她腿上她面前跟她说些话虽然她每次都不理我,但她的表情和笑容却已经回答我了,这就足够了。还会经常陪她玩,有时候她会笑出声来,孩子似的,让我们高兴好久。
好多人都曾问我:你外婆认识你吗。我每次的回复都是:不认识吧。但心里侥幸的想,她应该认得我的,毕竟相处一年之久了,毕竟每次拉着她玩的时候她都会高兴的笑开,毕竟她每每看我的神情都那么慈祥。
岁月悠悠,我希望外婆能在我们身边多呆些时候,希望她能给她那个才失去父亲的女儿一些旁人给不了的陪伴,她在身边,母亲才会心安。看着她笑,看她干净的脸和发,母亲的心才会舒坦一些,她的爱才会有的放矢有人可疼。
外婆心里,母亲是她的荣耀是她的依靠是她的棉袄。我想是得。
母亲心里,外婆是她湛蓝湛蓝的天。我想是得。
在我眼里,母亲是我的榜样是前进的路灯是停靠的港湾,一直就是。
岁月悠悠,愿爱无恙且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