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老单纯的时光里,一直有一句没说完的话,像日里夜里的流水,是山上海上的月光,反复地来,反复地去,让我柔弱的心始终在盼望,始终,找不到栖身的方向。而在此时,你用静默的声音把它说完。我却在拦阻不及的热泪里,发现此刻之后,青春终于一去不再复返。──席慕蓉
滴答,滴答,滴答…时间永远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却凋零了我们悉心呵护的繁花,黯淡了曾精心营造的童话。十二点之前,我闭上眼睛,一一细数十七个春夏秋冬里所能记住的一点一滴。只有大厅里的挂钟仍在喧嚣,不曾停息。我在回忆,却更像是在忏悔。十七年前,我以为是我唤醒了世界,于是才有朝阳吐旭、霞光万里。十七年后,才意识到所谓的至上法则,不过是他们目光中流淌的爱罢了。
爱,一个深沉的字眼,或许只有时间能衡量。于是有人为此羁绊一生,任青丝换成白雪,也不曾动摇他们目光的方向。这份情说不清道不明,它既不是责任,也不是使命,它仅是父母对子女的爱罢了。可就是这不变的情丝,成了全天下父母特有的符号。
一段未曾记事的时光,有关于我的描述,从亲朋口中出来的都是感慨,说我叛逆,整天哭哭啼啼的,以至于现在这么瘦。我不相信,许多次跑去问母亲,是否我真的是哭瘦的。母亲也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反正都这么瘦了,养肥就好了,以前的事管他干嘛?”母亲的话永远是轻描淡写,时间的风霜刀剑也不能使她改变。而我却在十几年的岁月里,忽略了她更为骨感的双手──母亲比我更瘦!许多年以后,母亲曾拿出一沓泛黄的照片,我才知道母亲这般消瘦的原因。照片里清秀的面容,而今却是如此憔悴。父亲说:“我们家这几个孩子,就数你最让你妈操心。你懂事之前,你妈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日后听到了许多次别人重复着相同的话语,我隐约觉得,我的叛逆比时间更可怕,在无数次夜晚的哭啼声中,一点点消瘦了母亲的身体,而我在此之前却一无所知!可母亲为何只字不提?
或许我不需要知道答案,因为所有的回答,都不及母亲的一句轻描淡写。这是一个母亲的做法──不去计较有多艰辛,只要走过来了,也就无所谓了。
是啊!无所谓了。耳旁依旧萦绕着不急不缓的节奏,它总是不着急,该来的始终会来,就像会走的总是留不住一样,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左右着,那时候,我们都无能为力。
黑暗中,我辗转着,想起了父亲的咳嗽,一顿一顿的,竟伴随着我度过了整个童年。其间,总是夹杂着淡淡的烟味,不很呛鼻,但对我来说,却是避之不及的味道。不曾想,当我与父亲分离两地时,那味道竟成了我最最亲切的怀念。我和姐姐都劝过父亲戒烟,但得到的结果都一样。父亲说:“遇到愁苦的事情,抽一根烟就舒坦多了,这么多年,都成了习惯,改不了了。”
这么多年,每当遇到棘手的事,父亲就是这么过来的?我和姐姐都沉默了,看着父亲深邃的眼神,看着他嘴里吐出的烟冲上了天空,而后我们便沉浸在那涩涩的烟味中。父亲肩上的负担真的太重了,我们以为压不弯的背,如今却很难再直起来。而父亲,却在独自承受着。
我们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永远是父母眼中长不大的孩子。兀地失去这种权利,才意识到,我们都已十八,蜗居的地方再也满足不了我们的需求。时间在流淌,我却不知它将流向何方。漫长的十几年很短暂,可时间都去哪了?是否是爬上了父母的额头,挤成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褶皱?是否是跑到了父母的头发,然后调皮地将一堆雪花撒下?
铛……
挂钟发出了悠长的声音,在夜里将思绪铺展开来。十二点了,意味着我踏上了青春的列车,即将渐行渐远。而在古老单纯的时光里,我所亏欠的,钟声已将它诠释,为父母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奏上一曲离歌。此刻之后,我翻了个身,眼角的晶莹悄然滑落,上面闪闪发光地镌刻着“我爱你们!”
QQ:2506727964